张行端含笑道:“都分了两年了,你还护着他?”
“不是护着他。”凌鹿玩着那根被他咬烂的吸管,神色却仍温柔,“其实刚分手的时候,我也是恨过他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理解我?明明他自己也当过医生,他知道的,只要熬过最苦的这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已经陪他走过他最艰难的日子了,为什么他不能陪我?”
“但是后来我想通了。行医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喜欢这个职业,所以不怕苦不怕累,只要病人康复起来我就比什么都开心。这个职业的苦和甜都是我自己的,我不应该要求他为我分担。仔细想想,他满世界的跑,也不可能光是好玩儿有趣的事呀。什么太平洋上看鲸鱼,他晕船你知道吗,为了看条鲸鱼他吐到脱水,差点死在海上。可是最终看到鲸鱼了,他就觉得这些苦都值得了。你说要是拉你去出海,告诉你鲸鱼不一定看得到,但你一定会晕船晕到半死,换你你去吗?我肯定是不去的。”
“所以其实,我也不理解他的追求。他曾经半开玩笑的问过我,要不我也辞职陪他环游世界?钱不用担心,他的稿费足够支撑我们两个人。我想了想,不行的。我从小就想当医生,我学医都学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为了玩就放弃?当然不行啊……他听了以后很难过。现在想想,环游世界对他来说也不是简单的‘玩’吧,那也是他的追求——对了,现在还是他的事业,他已经是个作家啦。他在抑郁里走过,一条鲸鱼浮出水面的意义可能不止呼吸换气那么简单。他在南极看极光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他一个人在雪地小屋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每天只顾着收病人写论文的我,已经不可能理解他了吧……”
“所以,我们分手,只是普普通通的、小情侣三观不合而分手。不是他们说的什么抑郁症好了就把小天使一脚踹开了……不是的。他已经走出抑郁了,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有自己理想的男孩子。他有选择的权利,我对他的好不应该变成束缚他的理由。你说得对,我确实还爱他。所以呢,我还挺高兴的,他能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不可预测的困难,他能走出去,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他的病真的已经好了。多好呀。”
凌鹿低头咬住吸管,这才发现他的果汁也见底了。张行端问:“喝点酒吧?”
“不要。”凌鹿果断回绝,拿起饮料单看着,“你这儿还有什么好喝的?”
“有个碳酸果汁,无酒j-i,ng的,卖得挺好。”张行端给他点了一杯,忽道,“严柯其实也放不下你。”
凌鹿一愣:“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就是今天这个送蛋糕的事儿。他要真放下了,就该跟你一刀两断。不清不楚地这么拖着,不是故意让你难受么?放心吧,严柯不是那种人。他被余程吊了那么多年,他明白这种苦。他到现在还想着你,就是真的心里还有你。”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
这个念头刚刚闪现,凌鹿立刻自责起来。如果严柯要回头,那就相当于再次放弃现在的事业。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又能做好的事业,这件事的意义比恋爱更大。
毕竟恋爱,区区恋爱……
何况,分手也有我的责任。是我不肯放弃自己的事业,我怎么能要求他为了我放弃?
我也很自私啊。
凌鹿咬着吸管发呆,直到碳酸果汁上来了,他才如梦初醒地放开那根烂吸管。
啪。张行端点起一根烟。
凌鹿吮着碳酸果汁,突然想起,他上次看见张行端抽烟还是5年前,余程去西藏的时候。
凌鹿莫名情绪一低:“余程……的尸体,找到了吗?”
“卧槽。”张行端笑出声,“都一年多了,怎么可能?”
凌鹿长长地叹了口气。
余程会死在西藏,他是万万没想到的。听说是暴风雪刚停,他急着翻过山头去给人看病,不知怎么摔下了雪山。那个卫生站只有他一个人,直到两三天以后当地牧民找他看病,才发现他失踪了。救援队再去找时,只找到摔得四分五裂的药箱。
张行端又叫了瓶酒。凌鹿想劝他少喝点,看他吐着烟圈落寞的样子,又不忍心了。
张行端忽笑道:“其实3年前我去找过他,去西藏。就是我们家医院快建好那会儿。”
他去之前跟余程通了个电话,问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帮他带。余程说,烟、酒,最便宜的就行,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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