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没有晚点,贺钧全程牵着他的手,九万英尺和长途客机都不能再让时然感到孤独害怕。
时然被推进手术室时心里也很平静,命运让他遇到贺钧就是最大的幸运,他不敢奢求更多。无论结果如何,他的未来已经清晰可见。
贺钧在手术室外等待,从坐着到站着,从仰头到垂眸,好像永远也找不到一个让自己不那么紧张的姿态。
手术过半,艾伦带着笔电过来找他。
“这里有几段视频,当初一直是发给他爸爸的,还存档在医院,我拷了一份,反正现在也是干等,你看看吧。”
“谢谢。”
贺钧坐下开了视频,视频几乎没有声音,影片资料的内容却险些让他落泪。
屏幕上方显示着当年的日期与时间,画面中央只有坐在床上背对着镜头的时然,十六七岁的少年背影单薄,孤独地在清冷空荡的病房里吃饭。
视频播放完毕又自动切换到下一个,时然仍然背对着镜头,身体好像更瘦了一些,右边宽大的袖子被卷起,露出细白的手腕,他手里拿着网球,不时往地上砸一下,球能准确弹回手里,他便侧过身吃一口药,没有接到球,捡回来继续,再吃药。
再往后,也都是时然一个人的画面,吃饭睡觉,涂药换药,看书下围棋,在模拟琴键上弹奏,陪自己玩,哄自己吃药,全都只有他自己。
贺钧自虐似的看完了所有片段,他给自己的邮箱发了一份便起身去了吸烟室。
其实贺钧是抽烟的,时然刚消失的那几年他抽的很凶,后来程素媛看不下去才说了狠话劝他,贺钧也慢慢变得克制,克制烟瘾,克制情绪,克制想念。
鬼使神差的,他今早特意拿了一包放进口袋里。
吸烟室通风和设置都很好,贺钧站在玻璃窗边,视野开阔他却无暇欣赏,脑海里不断回放刚才看到的画面。
凭什么他过去能用尼古丁麻痹自己,时然就要一个人忍受孤独苦痛。
如果时然的眼睛不能恢复,他要怎么才能让他的世界亮起来。
但哪怕做得再多,他贺钧恐怕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了。
时然的手术应该快要结束,贺钧散了散身上的烟味,回到手术室外等着。
不多时,红灯灭掉,时然被推了出来,眼睛上缠了厚厚的纱布,贺钧紧张得脚步虚浮,他握上时然的手,确认人是温热的,安然无恙的,才敢看向医生。
时然睡了很久,天暗透了才醒来。他摸着眼睛上的纱布,隐隐能感觉到眼下有一点点光。
“贺钧哥哥?”
“我在,”贺钧扶他坐起来,一边喂他喝水,“眼睛疼不疼?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一周后我们就能回家了。”
时然摇摇头,又问:“一周后就能拆纱布了吗?”
“还不行,回家后再养半个月才能除纱布,日光和灯光对你来说都太伤眼,我们不急好吗。”贺钧揉揉他吊着点滴的手背。
“我想早一点见你,”时然抓着他的手,和他掌心相贴,“我都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见你了。”
贺钧听他这样娇软的语气,一冲动便亲上他的嘴唇,“然然。”
“贺钧哥哥,你抽了多少烟呀,”时然尝到他嘴里的烟味,意外的诱人。
“抱歉,”贺钧在他唇上抹了一下,“我先去洗澡吧。”
“别呀,”时然拉住他,用没c-h-a针的手摸到他的下巴,小胡茬好像有点扎手了,“我也喜欢的。贺钧哥哥,你怎么还吸烟呀,小胡茬也没剃,真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贺钧又坐回床边,时然凑上前嗅了一下他衣服上的烟味,才安心的靠在他的肩头。
“吸烟对身体不好,贺钧哥哥,你别那么担心我嘛,我马上就会好了。”
“然然,对不起,如果我……”贺钧喉咙阵阵发苦,“如果我能早一点陪你……”
时然捂住他的嘴,又亲了亲他的侧颈,“你不许再说对不起了,不然我就要以为你不是喜欢我,只是于我有愧才照顾我的。”
他不给贺钧辩解的机会,又接着开口:“所以我不让你知道这些事,因为我想和你自由平等的相爱,我不要你的同情可怜或是愧疚,我只要你的真心。”
“我喜欢你,不论困在哪里都依然爱你。”
时然亲上他的嘴角,柔软的舌头主动探进他的唇齿间。
贺钧和他足足吻了一分钟,嘴里的烟味被尽数尝去。
他拉过时然的手压在左胸上,“是真心,都给你了。”
一周后,时然告别艾伦,和贺钧回家。
抵达的时候阳光正好,即使夏天将过,他要迎来的也不会是离人心上秋。
贺钧扶着时然上车,这条路不到时家贺家,也不去往君町,只通往安全柔软的城堡。
他能给时然一个可以遮风避雨弹琴游泳的房子,而有了时然,这个空间才能称之为家。
“然然,我们到家了。”
适应新家的第一天贺钧全程看着他,尽管屋子里所有的易碎物品都已经收好,桌柜台椅的尖角都被包好了防撞护角,但毕竟是新环境,贺钧生怕他磕着碰着。
时然表现得很兴奋,摸完餐桌摸沙发,上午还j-i,ng神满满地把主卧客厅探索了一遍,中午就一觉睡到了傍晚。
吃过晚饭,贺钧也不想那么着急的带他去外面走走,两个人在浴室里闹了许久,双人规格的按摩浴缸足够宽敞,结果贺钧给他买的几只小黄鸭还是从浴缸里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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