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叶观澜是被叶寒心暴怒的声音惊醒的,平日里都习惯了叶寒心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从未见他如今日这般的滔天怒火。叶观澜冲进院落,竟见叶寒心手脚无力地被结结实实地捆在床上,慌忙去解绳子:“师兄你怎么了?燕大哥呢?”
“我还要问你呢,谁看见他去哪里了!”
“寒心少爷,寒心少爷!燕将军的行李和马都不见了,怕是……”
门外仆役的声音似乎也模糊起来,叶寒心顾不得身上还酸软着——必是燕回风对他用药了,早上睁眼看见烧完的蜡烛才晓得昨夜燕回风突然点灯作甚——勉强推开来搀扶他的叶观澜,跌跌撞撞奔到桌前,白玉棋盒下面压着张字条,燕回风的字迹。
“雁门十年将军冢,血染冰霜引山洪。
玄甲万人惊涛起,代州霜天晓角声。
独惜少时不相逢,欲作离恨千万重。
屠尽胡虏归来日,酒情诗意与君共。
燕回风。”
叶寒心单手撑着桌子气得颤抖,三两下将那张字条揉成一团,又忽然小心翼翼地将纸展开,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叶观澜和旁边的侍从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见他突然抄起桌上轻剑将桌子劈成两半又摔倒在地,才上去搀扶。
“师兄,要不要我们去找?还是先找青琛来帮你看看?”
“备马,我要去代州。”
“你这样子怎么去……”
“去叫人备马!”叶寒心猛地咳出一口血来,“我……咳……”
众人皆是一惊,裴青琛闻讯赶来给叶寒心号脉,试探几次之后,便坐下来提笔写方子:“重伤痊愈没几日又急火攻心,补一补就好。但他身上的软骨散无解,从前都是拿来防止俘虏逃跑才用,无论会不会武功,都会浑身乏力呈经脉受损之相,无从提气,短则七八天,长则一月有余,看身体底子和药量了,药效过去自然可解。”
叶寒心咬牙抬头:“意思就是,药x_i,ng过去以前,我连剑都提不起来?”
“是,所以别逞能,他是铁了心不要你同他一起去代州,下给你将近一个月的量,”裴青琛拢手,又瞥一眼落在地上皱巴巴的字条,“你现在这样自保都费劲,就别去给他帮倒忙了。都说了归来日,我劝你还是信他。”
第十六章
叶寒心已经好久没体会到何为度日如年了。
腊月一至,山庄的生意也不如往常多,送走一批交于太原守军的兵甲之后他便闲下来,摸一摸脉搏,仍是气若游丝之态。他不能运内功,重剑提不起来,轻剑也过不了六七招就开始气喘吁吁,不得不单膝跪地,以剑勉强撑住身体。
“寒心少爷,您歇会儿吧,”老仆叶复在旁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您等等,我这就去请裴姑娘。”
“不用了。”
“……少爷?”
“叫人把书房笔墨备好。”
日复一日,没有燕回风的消息,他那些同门比他先走一天,也不曾看见他,叶寒心便不死心地一再要人打探,哪怕只是知道他到了哪里也好。叛军残部虽非j-i,ng兵却也来势汹汹,一路又联系其他残党强征壮丁,滚雪球似的从一万人变成五万有余,代州再告危急。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叶寒心除了下令将代州附近的叶家粮仓打开以支援守军之外别无他法,每想起燕回风一次,他便要出门去看看时辰,却是将将过去一刻而已。
笔墨是拿来写信的,写给燕回风,每日都差信使快马加鞭送去苍云堡,尽管叶寒心连燕回风究竟到了哪里都不清楚。必是怕他真的追来,燕回风十之八九脱掉军装换了装束,离开杭州后便音讯全无,纵使叶寒心下多大功夫也没得到半点讯息。叶寒心便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自有记忆以来,从未觉得日子会有这么难捱。
叶观澜盯着棋盘上的昨日残局若有所思道:“青琛,你说叶寒心他是不是真的害了什么病?”
“是害了病,”裴青琛双手捧起一杯热茶,“心病,裴元师兄都救不了的心病。”
“只有燕大哥能解么?”
“还要看叶公子自己愿不愿意解。”
说是心病,更像是心魔,叶寒心已经有五六日没怎么讲过话了,常常看了账目写完信,便坐在窗前看着一枚碎裂的剑穗出神。剑穗是从前他送给燕回风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同他说这是定情信物,代州一别,他没再见过这东西出现在燕回风身边,以为丢了,或是被他扔到不知名的角落,却没想玉已碎,燕回风仍旧收着,就放在他那封信下面。
怕只怕人也如玉,碎玉扎在手心痛得皱眉,却又舍不得放开。
“师兄,燕帅来信了。”
“你看吧。”
“你不看?万一有……有他的……”
“他会回来的。”
叶观澜垂眸,信还是没拆,放在叶寒心书房的桌角,和一本棋谱一起蒙尘。前线的消息不断传来,狼牙残部拼死抵抗,如滚轮一般不停歇地想要攻下代州城,苍云军、天策军皆损失惨重,城池摇摇欲坠。战场之外,谁也不知道燕回风是不是已经被埋在了雁门关从未融化的雪里。
“燕将军,长孙大人下令撤退!”
“这时候退什么?等着反贼压上来吗?不退!”
“燕将军,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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