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着大气坐在湖边形似卧牛的太湖奇石上,抬眼不经意地望见远远走来的人影,厉弦微微眯起了眼。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身姿挺拔,形容俊俏,七分俊朗中透出三分英气,本长得与厉昭有七八分像,再加上温文的气质,如出一辙的如剑浓眉,看来与丞相大人更是十足相像。
这副好卖相,一看就是厉昭的种,当年相爷口口声声叫着这小子“孽畜”,管教严厉之极,对比着自己的浮浪无行,也怪不得相爷日后将罪无可恕的自己一脚踹出门,弃如踩了粪坑的旧履,却把这端方有才的庶子视作了厉家的千里驹。
厉弢厉仲韬,弢迹匿光,韬光养晦,不鸣则已,鸣则动九霄。
“兄长大安了?”厉弢恭恭敬敬地弯下身,给嫡兄行了个大礼。
厉弦摸摸自己肖似亡母的鹅蛋脸,似笑非笑地抬抬手:“安,怎么不安。哟,厉二郎今日兴致倒好,不去族学,大白天来游湖么?”
“禀兄长……”
“行了行了,别叽叽歪歪的掉酸词。”厉弦向来不耐烦瞅这弟弟装得人模狗样的。
“是。”厉弢有些不安地抬眼悄悄看了兄长,见他脸色虽不善,却并未动怒,急忙说了缘故,学里请的先生今日得了风寒,放了众子弟一日假,他这才回府,正打算探望兄长。
厉弦勾起浅浅一抹笑,盯着便宜弟弟看了半晌,看得厉弢汗毛直竖,这才哈哈一笑,y-in阳怪气地说:“行了,我挺安的,你去吧!”
望着厉弢有些狼狈的背影,厉大公子哈哈大笑,继而y-in下了脸。
大厦将倾时厉相爷丢卒保车,把他这自以为是的蠢货一丢了之,保住了厉家的千里驹。自做孽不可活,他倒也不怨厉相情薄,恨只恨厉家父子不念旧恩,竟踩着他母族郑阀的累累尸骨得脱大难!
这一世,他不会再行差踏错,也不会再给人欺侮践踏的机会!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好逑庄里大大小小的美人竟有二十六人,这还不算那些玩腻了丢出府去的、病死的,甚至连入画这种兼职丫鬟的侍婢都没计入在内。
望着一屋子美人抖的抖、木的木、恨的恨……厉弦暗骂一声“浪费米粮”!
他伸指一划拉,大声道:“通通放出府去。”
向来处事不惊的大管事厉安听了这话心头也禁不住一扑腾,抖着花白胡子,实在忍不住小心问了一句:“公子,这……全部?!”大公子向来想一出是一出,虽说放人是好事,万一回头又悔了,再想把人抓回来为难的可是自己这把老骨头。
屋中一静,转而嚎淘之声大作,美人们惊叫的,哭泣的,不敢置信的,瘫倒的……丫头们也乱作一团,扶起这个倒下那个,安慰这个那个又哭作一团,这塞了几十个美人的华屋广庭顿时成了嚣闹的市集。
“都不要了!”厉弦耳中嗡嗡作响,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青筋,大吼一声:“不许哭!哪个再敢出声,立时拖到青楼卖了!”
美人们惊魂未定,倒是再没有一个敢哭出声来,最悲泣的那个也只是拿帕子使劲捂着嘴,抽噎得半死,唯恐发出一点声音,让公子给卖了。
厉弦这才满意地哼了声,一眼扫去,美人们惊恐有之,悲泣有之,隐约愤恨有之,但没有一个敢与他对视,更没有一张脸上有丝毫留恋伤感之情。
厉弦闭了闭眼,忽觉索然无味,吩咐厉安将女人们都安置好,给足遣散银两,转身便走。
厉相未在府中,各房饷食自用。
厉弦对着一桌蒸r_ou_鱼鲞、碧菜玉梗米的美食,感动得差点流泪,多少年没有吃过这等干干净净的饭食了,更何况厉相好美食,府中菜肴的美味是全京城都有名的。捞起筷子一顿大造,直把自己撑得肚子滚圆,这才依依不舍地让眼珠都快惊得瞪出眶的入画将菜收了。
捧着香茗半瘫在椅上,厉大公子不满地瞄着自己的小肚腩,打算改变的第一步就是强身健体——有个强壮的身体哪怕逃命也逃得快些!至于方法,郑青郑赤想来多的是,再不济,当年那混蛋说的梅花桩、易筋经虽有些无稽,不如也试试?
兴致一来,喊上惊吓过度的入画和惊疑不定的剑衣,冲向内书房。
不学无术厉大公子的书房,可想而知会有些什么书,除了满架充门面的二十八卷《通鉴全书》,其它经史简籍一概具无,柜中春宫、龙阳秘籍倒是集当世之大成。墙面上风格各异的各派名家字画挂得密不透风,黄檀桌面上好的薄浪纸、狼毫湖笔、青花紫端砚、松香刘公墨,这十几年来唯一的用途便是摆设装饰,偶尔让发火的厉大少四处乱砸以泄愤。
握笔如捉贼,大汗淋漓咬牙切齿了小半个时辰,又废了十七八张雪白的好纸,厉弦总算抖着手扭出了一张勉强能让人看得清的东西。黑着脸瞪着那张小墨团连着蚯蚓似的大墨线的玩意,厉弦心下憋闷,他好歹也是太学混了几年出来的,十几年没正经握笔,倒是连画个简图都生疏了,这烂账还得挂到那烂人将军头上!
皱眉看看图,想来还是得让厉安过来,他亲自指点一番才弄得好。
“公子?”伺立门边的剑衣悄悄上前,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相爷回府了,请公子申时到澜居共进晡食。”
厉弦一楞,微微冷笑,随口应下:“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厉相喜静,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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