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抱着路承逃出院子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这世上真的有赎不完的罪,轻信他人也好,涉世未深也好,这些统统都不是理由,哪怕他的初衷是为了救人,哪怕他最后并没有将情报完全出卖给叶昇,但做了就是做了,他害得契佪身陷囹圄,也是他害得路以安不得不去救人,最终才导致战败。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就是背上了路承父母的血债,还不起也还不完,江芜最怕的一件事就是路承长大之后长成路以安的模样,他无法面对路承的身世,路承自小在他身边,他只跟路承叫承儿,同时他也再三警告过路承,别人问起,只许说自己叫江承,无论如何都不许说出真正的姓氏。
路承在这一点上很懂事,跟他在外从来不会惹祸,永远都是抓着他的袖口或者袍角,乖乖的跟在他身边哪都不去,他所告诫过的事情路承也从来没有违背过,路承十二岁那年,他送他走的原因是因为路承长开了,眉眼间的轮廓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江芜就让自己身边所有靠得住的人都跟着路承走了。
如果不是契佪发现,江芜在确定路承安全之后就会自行了断,他活到现在,其实有大半的时光都在求死,但他无数次想死却又不能死,他不止一次想起若是路以安在天有灵,看见他与路承这般关系会不会恨不得化成厉鬼来找他索命,江芜无论如何都释怀不了,他在那些年里,信任了最不该信任的叶昇,伤害了待他最用心的契合,也背叛了对他最宽厚的路以安。
路承未归,往日江芜的饭菜都是他亲自去后厨去,他怕有人对江芜不利,饭菜和汤药都要他自己先尝过之后才会往屋里拿,他现在不在,也没人敢去给江芜送饭,值守的护卫都是人j-i,ng,心里估摸着这是出事了,虽然明知道江芜进屋之后就没了动静怕是情况不好,但也不敢贸然去通报。
路承在据点外的山头上待了一整夜,衣服被露水打s-hi又被山风吹干,他反复思量着江芜的话,每个字的语音语调他都记得清楚,路承不是怀疑,他是压根就不信,并不是因为他爱江芜所以不肯接受,而是正八经的不信。
他记得江芜小时候带他在山里躲人,为了给他填饱肚子所以抓了一只山j-i,江芜那会连只j-i都下不去手,扭过头闭着眼纠结了许久才手起刀落,下刀之前因为犹豫太久,虎口上都被山j-i啄出了血窟窿,连杀j-i都踌躇心软,江芜又怎么可能在两方阵营里周旋卧底。
路承一点都不傻,他记x_i,ng好,脑子也快,初学兵法那会寻常人一天最多看一两本,他能看完三本,并且记住大意,他坐在外头待了一夜,脑子里把近来所有的事情都串了一遍,江芜情绪变化最剧烈的一刻就是见到叶昇的时候,这其中必然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巫情的密报他只看了个开头,发觉是针对江芜身份的便没有再看下去,他答应过江芜不会去查,他等着江芜自己告诉他,在这之前,即便是把结果放在他面前,他也一个字都不会理会,路承的轴随了江芜,他冷静下来之后琢磨了一晚上,除去琢磨出一肚子疑点之后,就只有一个想法,他的承字同江芜本姓是谐音,他父亲应当是知道这一点的,若是真的把江芜当仇人看,必然会在起名的时候有所顾忌。
路承又缓了一会,傍午的时候才往回走,他要去日月崖一趟,那边据点的一个管事跟叶昇年岁相仿,从前是瞿塘峡驻地的一个阶职不高的将领,是叶昇当年的那一批亲信之一,后来叶昇退隐他便谋了个闲职,而今一直待在日月崖里。
他本想直接去牵马,等把事情寻出个脉络再回去理直气壮的找江芜算账,可他还是放下不下,江芜快到蛊发的时候,身体又差,昨夜跟他闹成那样,现在保不齐会出事,路承越想越怕,最后索x_i,ng直接跑回了院子去看他。
他推门进屋就看见江芜睡在地上烧得人事不省,被烛火灼出的水泡破了,指尖红肿着,水泡周围的皮r_ou_绽开,一看就是压根没在意,路承昨晚被气了一回,而今又结结实实的差点被江芜气出个好歹,他抱他上了床,又替他脱去外衣盖好被子,江芜嘴唇干裂,面色潮红的倚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到底由他摆弄,没有半点清醒的意思。
路承当真是咬牙切齿,杵在床边连揍他的心都有,江芜躺在床上也是蜷着身子,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明明烧得呼吸困难也不肯平躺,路承后槽牙磨得只响却强忍着动作没再动他,他先让手下去日月崖把那边的管事找过来,又找了据点里的大夫来给江芜开药,一碗汤药里加了安神助眠的东西,他口对口的迫着江芜喝下去,拿被子给他盖好,拿干净纱布给他包扎了指尖的伤口,又找了一条换洗的腰带将他两手捆了束在床头,做完这一切路承才缓了口气,他捏着江芜的面颊狠狠扯了两下,引得江芜呜咽出声才稍稍消了点气。
一个半时辰之后日月崖的管事被带到了议事厅,路承留江芜一人在屋内昏睡,自己起身去了议事厅,鬓角斑白的中年人样貌周正,路承没跟他废话,屏退左右之后开口问他知不知道程渊这个人,那人明显一愣而后露出了几分掺着零星愧意的表情。
路承只问了程渊的来历,管事曾经是叶昇的手下,但因为与他不合所以始终未得重用,叶昇当年的手下心腹大多在他卸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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