勖扬君就站在庄口,施法隐去了身形,凡人三三两两地自他跟前走过,却没人察觉到他的存在。等待时总有满腔满腹的按捺不住,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牵起他无数纷乱的心绪。真到了此刻,文舒就在庄里,凡夫俗子如何也无力与他作对,带走他,於他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脚下却踌躇了,这小小山庄的庄口仿佛设下了天罗地网一般,跨出一步都要艰难得让他在这里思量一宿。
他跃下轮回台的情景又在眼前不断闪现。那些苦苦等待的日子里他总是在想著从前,此刻才发现,重逢时会是怎样的场景,会看到什麽,会听到什麽,他要说什麽,甚至……文舒还记不记得他?他若忘了他,该怎麽办?从未想过。此刻方觉无措,举步维艰。
屈指去掐算,把自己的一部分思绪抽离出来,紧紧地想要和那线微弱的龙气相交。若不是当年赤炎覆於他额上的那片龙鳞,兴许现今还找不到他。若没有龙鳞护持,或许他已经……不再往下想,闭起眼,屏气凝神地去感应。过得好不好?可还……记得他?
思绪方有些颤动,什麽都还未感受到,相连的感应无声地绷断,如同当年失去他的行踪一样的感觉,跳动的心直落谷底。轮回盘中为了剔除他烙下的魂印,到底折损了他多少的j-i,ng气,才让他的魂魄这般孱弱。方出生的婴儿,气数却已到了风烛残年。垂在身侧的手慢慢蜷起,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心口酸疼。
“三十年阳寿,真短命。”有人趁他心绪浮动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身後,口气凉薄。
勖扬君愤然转身,那人在他的紫眸下依旧笑得从容,是一张可以用豔丽来形容的脸,眼角微勾,唇角也是上弯的形状,那双浅色的眼里有太多的颜色混杂,妖娆的、挑逗的、嘲弄的、自弃的……掺到一起就变成了一种浅浅的灰色,仿佛是刻意罩了一层云烟,欲拒还迎的味道。太过张扬的豔色,叫一袭出尘脱俗的白衣也透出几分媚气来。
“豔鬼。”勖扬君皱眉。
心有不忿,故而为鬼。鬼中亦有分别,青面獠牙的恶鬼,无形无体专夺人r_ou_身取而代之的y-in鬼等等。豔鬼擅画一副好皮囊,又爱放纵声色,专好勾引人间男子,以色相迷其眼,以 y- in 欲惑其心,吸尽其元阳,再开膛剖肚吞其心肝。不说天界,众鬼中也常有骂其下作的。
“你不屑收我的。”那豔鬼笃定地笑道,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只白瓷酒瓶来,仰头喝下一口,酒液自唇畔溢出,细细一道银线沿著脖颈一路蜿蜒而下。他红唇微张,唇边也沾著莹亮的酒渍,说不尽的媚态,“你是尊贵无双的天君呢。”
又把酒瓶递到勖扬君面前:“里头掺了红豆的。此物最相思……红豆……试试?”
勖扬君暗哼一声,甩袖回身,不愿再搭理他。
他也不以为意,对著勖扬君的背影继续问道:“到了为什麽还不进去?堂堂天君也有胆怯的时候麽?呵呵……”
“他这一世也就三十年而已,你宽宏大量放他三十年,对他倒也不错。”
“他的命真好,轮回也能有龙鳞护著,才博来这三十年的x_i,ng命。”他越说越来劲,抿一口酒再往下说,唇角弯起来,口气中幸灾乐祸的意思越发露得显眼,“不过依我看,气数也快尽了。魂魄散了,大罗金仙也没法子的。他下一次的阳寿会更短,二十年?十年?哈……能从轮回盘里出来就不错了……要想多看两眼就赶紧吧,他这样的魂魄轮回不过三次的,三次以後任凭你再大的法力也救不回来了。”
“住口!”那天看到他的八字,便知晓这些,只是一直不愿正视。此时却听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出来,再不愿听也入了耳,勖扬君心痛之下不由一阵怒气蹿升,挥袖向他甩去。
那豔鬼被他的袖风扫到,手中的白瓷酒瓶落了地也顾不得,“呀──”地一声急急向後退去,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勖扬君无心去追,怔怔立在庄口,脚下更觉沈重。
耳边总是回荡著那豔鬼刺耳的笑声:
“三十年……真短命……”
“他下一次的阳寿会更短……”
间或响起他在轮回台下的话:“自此,你依旧是你尊崇无双的天君,我做我安守本分的凡人,过往一切烟消云散。可好?”
烟消云散、烟消云散……勖扬君每往前走一步,心中的惶恐和期待就都双双升起一分。努力撇开一切杂思,豔鬼的声音却仍源源不绝地钻进他的耳朵里:“要想多看两眼就赶紧吧,他这样的魂魄轮回不过三次的,三次以後任凭你再大的法力也救不回来了。”
今日是他的满月宴,似乎庄子里的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这里,流水席一直从屋里摆到巷子外。穿过了巷子,勖扬君站在门外朝里看,众人都忙著吃喝,谁都没有在意显出身形的他。
放牛的小牧童正要起身去夹菜,抬眼一看,不由叫道:“神仙!”
身旁的母亲一筷子抽上他的手背,呵斥他:“小孩子家家别胡说!”
牧童哭著喊疼,众人哄笑。
声音都淹没在了喧杂的闹声里。
主桌摆在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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