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杉迟雪十分眼尖,一早就看到了亓徵歌腰间挂着的那墨玉吊坠,心里便已隐隐有了猜测,直到陆莲稚笑嘻嘻将颈间亓徵歌的玉牌拿出来给她看时,她才啧啧摇头:“我看你真是了不得。才多大年纪就如此地步,红颜为伴青剑在手,你可想过这是多少白发所难及?”
亓徵歌但笑不语,陆莲稚倒是一派毫不掩饰的春风得意:“我自然了不得。往后我还要同她畅行江湖,名扬四海的呢。”
这倒也不是大话,眼下朝中并不仅仅是亓徵歌出谷游方的风头正盛,对于亓徵歌身边形影不离的那少年剑客,佳话中也颇着了墨色。
朝中皆知那少年剑客便是陆莲稚,十余年前红尘浪客陆放游的独生女儿,行游江湖剑影翩翩,总是少年意味一番绝。
二人并在一处,一悬壶济世,一古道热肠,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更何况眼下亓徵歌每到一个地方,悬名坐诊的时候都要同陆莲稚讨要名牌,许多人见着容决谷千金的名牌居然要从同行那少女颈间取出时,也难免有人要心生别念。若非二人皆是女子,此间朝中市坊能传出怎样的桃色传闻也不一定。
但眼下朝中时风虽然放诞不羁,到底也还是难以将两个女子往磨镜之事上带的。不过陆莲稚却并不在乎,甚至微有不满:“我倒还巴不得他们多想一些,好好看清楚,我同她确实便是连理之枝。”
杉迟雪摇头:“啧啧,不嫌事大。”
亓徵歌听陆莲稚这样胡说乱侃,终于忍不住含笑打断:“是,是。你如此新奇想法,干脆今日起身上挂个字牌,专写上你这些胡话,也就不嫌人家看不出了。”
一时陆莲稚也不反驳,反而托腮而笑:“你这主意倒是很好。”
三人言谈间茶盏空了又满,却也丝毫未有所困倦。
“这一路万事都好极。一定要说,便是唯独一件,”陆莲稚看着窗外扑簌簌下落的粉白花片,四个修长指尖轻轻轮番轻扣:“哎,年关过得太仓促。”
杉迟雪笑道:“你真早该一路别那么慢,快些赶来汴京同我过一趟年关才是最好。你不知道,今年里很流行蓄养红鲤,年关间汴京里四条穿城河道都给放满了大小红鲤,元宵时候入了夜,映着点点河灯、火树银花,红鳞都在下头穿行而游,当真是好看得不得了。”
“莲灯伴红鲤,当真是应了那句‘鱼戏莲叶间’,河道边更是热热闹闹,当真人间绝景呢。”杉迟雪声色如绘,一时将年关里汴京盛况说了个遍:“还有今年新玩意儿,大家都夜里放风筝,风筝上点彩灯绕出各色形状,就像长明的烟火一般,好看得很。”
“哎,可惜可惜,你都未曾看见。”杉迟雪故意膈应陆莲稚,描述得万般好看,最后来了一句你看不见,当真将陆莲稚心里一堵。
她这年的年节过得不仅不热闹,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清苦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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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冬月里,陆莲稚同亓徵歌自朝京南下,远行所经路程并不短,二人在每一处做的停留也并不甚长,但唯独一地停留最久,便是齐州一地,年关也便是在此度过。
暮冬里陆莲稚甫一抵达齐州,访过三两故人、四下观览一番后,便同亓徵歌一道往当地医馆而去,哪想待到亓徵歌寻好医馆坐诊、连连后,还未来得及歇口气,便赶在年前出了桩事。
齐州丰泉多湖,冬日里却萧索不似夏日花叶繁盛,半湖的莲花都化作残荷,枯枝瘦叶扑簌簌沉入水下,将湖泥铺厚一层。
齐州一滴又向来是朝中书香缭绕之所,是以绕着这残荷湖畔便有数家学堂,少年学生颇多,都在最好玩乐的年纪。
于是趁着冬日湖中冰坚、泥厚鱼肥时候,学堂里半大少年悉都倾巢而出,纷纷往那湖中去凿冰取鱼。
本是少年天真的一桩玩乐事,哪想到这一年并不似去年那般天寒地冻,是个融融暖冬,也就致使湖面上冰还并不很坚。薄冰颤颤,一群少年一拥而上,便登时饺子入锅般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落了水。
那日也恰好陆莲稚正经行残荷湖畔,见状一惊便飞身入湖,仗着水xi-ng极佳,将这些旱鸭子般的半大小子一个个全都捞出了水面。
所幸倒是并不曾伤亡,但事情唯独便坏在此间即便再是暖冬,但到底也岁暮天寒、霜雪腊月,水里寒气入骨。
且不说那几个文弱少年,便是陆莲稚,出了水面都不好过。一行人瑟缩顶风回到室内,早已经七七八八染了风寒,更有些年纪稍小的,登时体热难平。
暖冬的风寒较之于严冬风寒更为棘手,往往稍有不慎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化作时疫。
眼下一病不止一个,而是一片,陆莲稚倒是服下几剂药便回复了生龙活虎,只苦了亓徵歌,打那日起便终日守在那湖畔学堂中,挨个儿对症照料那十数个造了孽的小儿郎。
如此程度并不是极限,齐州十五郡方圆万里,听闻了容决谷名头的求医者一时源源不绝,每日里前来拜访求医的齐州各方人士络绎登门,亓徵歌当真是忙到时刻不得闲,一顿饭都要拆成七八次吃,更不用说有多少时间休息。
“早知道会这么忙,”陆莲稚想到就一阵心疼,“就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要她挂真名游方了……”
想到亓徵歌终日不得闲地配药看诊,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帮着打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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