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只冲我笑了一笑。我再追到庭院中……她已经向西北方向走远了。”
单超骤然望向灵堂紧闭的大门,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杨妙容披星戴月而来,温柔地告别,然后转身离开的样子。
“……”单超喉咙间也有些奇怪的酸楚,他勉强把那酸涩的硬块咽了回去,小声唤道:“谢云……”
谢云紧紧捂住眼睛,指缝间有些隐约的泪迹。
“我还是……很爱你。”单超微微喘息,继续道:“但我知道你以后可能会成家,甚至可能会留下子嗣。我只希望你下次成亲时多为自己想一想,只要你真正觉得快乐,我甚至可以……”
谢云却摇了摇头。
“不会有下次了……”他说,“不会了。”
他慢慢靠在供桌前,随着这个动作,鬓发也从肩侧垂落下来,单超的瞳孔骤然紧缩。
——满头黑发中,他竟然看到了一丝刺目的雪白!
那一刻单超满腔的苦涩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仿佛生吞了带血的苦胆,那滋味逼得他话都说不出。好半天他才伸手想去把白发拔了,但手抬起来又顿在了半空,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让他忍不住一字一句问:“谢云,要是有一天我死了,半夜来与你告别,你也会这样吗?”
谢云估计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没有反应。
“……你还能找得到我告别?”忽然他心灰意冷地苦笑起来:“我还有什么指望,你怎么不先弄死我干脆利落一点!”
单超整个人都被镇住了,只见谢云胸膛剧烈起伏,紧接着拂袖向外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灵堂外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马鑫仓促的声音骤然响起:“太子殿下驾到——”
第76章 拜祭
太子是来悼唁的。
从谢云十年前回京开府起,太子就没打禁军统领府的大门前经过一次,今天破天荒不请自到,惊呆了谢府上下所有人。
马鑫亲手打开灵堂大门, 太子一身素衣, 脸色灰白,头上还裹着绷带, 身上包扎着多处外伤,被心腹太监扶着, 脚步蹒跚地跨过了门槛。
谢云眼睁睁看着他走进灵堂,眼底的神情简直能用错愕来形容。紧接着太子站在棺椁前,颤颤巍巍地拿起一炷香, 亲身拜了下去。
单超:“……”
饶是单超对这位太子软弱心善的心x_ing已经很了解了, 但亲眼见到这一幕还是非常震撼,以至于刹那间都没回过神来。
紧接着,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 只见谢云伸手一抬,掌心向上,无形的气劲瞬间就稳稳托住了太子弯下去的膝盖。
“小王是来吊唁逝者的,谢统领这般不客气,又是何故?”
太子憋得脸色微红,牙关紧咬,这话问得语气竟有些凄厉。谢云手掌向上平举,太子就不由自主地站直了,只听他淡淡道:“妙容在宫禁中发狂,害得殿下险丧了命,心里自然是很愧疚的。然而如今死者已矣,殿下这一拜就省了吧,免得她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太子激动道:“既然死者已矣,生前再有天大的错处也都不重要了,小王且以一拜来寄托心中的哀思,又有何不可?!”
谢云眉心微皱,上下打量李弘。
其实不光谢云,连单超心里都有些生疑,太子今日是发了哪门子的疯?
“殿下心存仁厚,前来拜祭杨姑娘,想必逝者泉下也是欣慰的。但毕竟身份有别,上一炷香也就够了,我看……”
单超这个圆场没打完,太子已不满地打断了:“单大哥!”
灵堂中一片僵持,半晌只听谢云冷冷道:“殿下今日驾临谢府,难道是来砸场子的么?”
这要是放在平常,太子面对谢统领的时候是免不了露出几分怯气的。
但今日不知何故太子竟然毫不示弱,立刻转头瞪视谢云:“小王诚心诚意前来拜祭,谢统领却再三为难,是身为臣子的本分吗?!”
“……本分。”谢云慢悠悠重复这两个字,尾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殿下今日亲临寒舍,来凭吊一个犯了重罪的民女,也是出于身为储君应尽的本分么?”
太子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当即就哽在了那里。
“马鑫,”谢云道,“端茶,送客。”
“谢云,你别太过分!”太子怒不可遏,猛一振袖:“本王今日是为杨姑娘而来,又不是为了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皆为王臣,你竟敢赶我走!”
谢云开口要反驳,但随着太子那衣袖骤然掀起的动作,一丝若有若无、略微怪异的香气飘进了鼻端,让他心跳骤然加快,一股难以形容的不舒服直冲上了喉咙。
“……”谢云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殿下误会了。臣哪是赶你走,而是……众所周知臣与殿下政见多有不合,万一殿下今天在臣府上出了什么事儿,天下人怎么想微臣呢,嗯?”
太子身体一僵。
那个东宫心腹太监已经快哭出来了,偷偷用力扯他袖子,然而太子冲口怒道:“你大胆——”
“况且,”谢云淡红色的唇角勾起,浮现出了一丝恶意的弧度:“要是十年来从未登门的太子殿下,今天突然带着重伤不请自来了,然后突然就在臣眼前出意外了……这叫圣上与天后将来审案的时候,心里又怎么想?”
——你该不会是自知大限已到,来我府上碰瓷儿的吧?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威胁的话,现在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倒打一耙的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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