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只是在饭桌上喝几杯,后来发展到每天都能解决一大坛。也许是从酒中得了趣味,傅明走到哪里都带着个酒葫芦,兴致来了便喝几口。喝醉了,也不闹腾,只坐在那里想事情。
侍女们觉得好奇,问他在想什么。傅明一脸沉思,半晌长叹道,莎士比亚真是写出了世界最难的抉择,我等众生只能仰望啊。
接着又嘟哝几句艰涩难懂的话语,侍女们听不明白,只当他在说胡话,纷纷嬉笑着离开了。
傅明独自坐着,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低声自言自语。
“……我该怎么做呢?”
纪潜之已经作出了自己的选择。不可撼动,无法阻拦。
即使这是一条通往深渊的绝路。
那么傅明呢?
是按照既定的法则,继续履行职责规劝纪潜之改邪归正,还是听从内心真正的意愿,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傅明无法选择。
他站在两条道路的分叉口,既不能前行,也不愿后退。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有一日傅明斜坐在走廊栏杆上,照旧喝着酒晒太阳。白枭恰巧抱着一叠文书账簿路过,见到傅明,随口问道:“你看见明华了么?”
傅明摇头。
白枭眉心微蹙,向来冷艳漠然的脸上泛着疲惫烦躁的情绪。傅明注意到她眼底隐隐黑青,明显是睡眠不足,不由发问:“最近很忙?魔教有什么事吗?”
“……告诉你也无妨。”白枭的语气不太耐烦:“去年在半面崖,拥护前教主的余党聚集了三十六派武林人士,打算暗害教主,这事儿你还记得么?”
傅明当然有印象。
他还跟着纪潜之跳崖了。
“虽然我们得了信,平安接回教主,但流窜在外的余党一直没能抓到。这些人的手段我清楚得很,决计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必须尽快找出来……”
白枭说着,腾出一只手按压额角跳动的青筋。“教里的气氛也不太好,毕竟很多人对教主不满,所以正在逐个排查。”
“纪潜……纪教主知道么?”
“教主不甚关心魔教的事情。”白枭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理所当然地答道:“我们也不必拿这些问题去烦他。”
傅明哦了一声,不再问了。
白枭打算走,视线扫过傅明衣袖间若隐若现的锁链,沉吟片刻开口道。
“链子……我帮你取了?”
看见傅明露出讶然表情,白枭眉头锁得更紧,硬声说道:“虽然没钥匙,不过凭我功力,直接弄断也不难。”
傅明笑着摇摇头。
白枭不明白,只觉得傅明真是个怪人。她抱着怀里厚重的纸张,拧身就走,再没理会对方。
傅明伸了个懒腰,换姿势继续靠坐在走廊栏杆上,对着虚空开口说话。
“好了,我们接着聊。你刚才说,虚拟复原世界运行到结局以后会怎样?”
沉默已久的乐谷这才接上话茬。他的声调很低,像是刻意压着嗓子:“主程序按照指令停止运转,数据存档。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历,不过对于书里的世界来说,就是一切戛然而止的感觉?”
“不能继续运转吗?”
傅明仰头向上空望去。走廊的顶部是交错镂空的隔挡式木栏,将白茫茫的天空切割成无数碎块。“肯定有什么方法……”
“方法是有。”乐谷那头传来咯哒咯哒的细微响声,大约是在习惯性地用笔杆敲击桌面。“科里那个脑死亡的前辈,据说当时为了留在书里,刻意隐瞒自身状况,一直拖到书籍运行到结局,才被科长发觉。因为意识已经完全与虚拟复原世界同化,科里没有办法,只能向上级申请继续开着程序……这样的话,最起码他还在那本书里活着。不过那又怎样?”
乐谷轻声呵笑,语气变得有些怪异。“神经系统全部损坏,就算心脏还在跳动,身体放在营养仓里不腐烂,照样是具死尸。”
“是啊是啊。”
傅明不甚走心地附和着。
乐谷很快起了疑心:“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好奇罢了。”傅明抬起胳膊,试图用手掌遮挡刺目的阳光。银色的漂亮链条轻微晃动,在空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真的?”
乐谷的语气带着警惕和怀疑的成分。
“不然呢?”傅明忍不住笑,“你这人真爱操心。以前明明说过,万一我犯错,绝对不帮忙,结果就数你唠叨……”
那头的人许久没吭声,但呼吸明显变得深重起来。傅明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听到乐谷咬牙切齿的嗓音。
“傅!明!你有没有良心?”
“没有。”
傅明速答。“良心几毛钱一斤?”
“我x你大爷……”乐谷忍无可忍提高语调,又想起什么似的,硬是把怒火按捺住,一字一顿地说道:“要不是科长这会儿在屋里巡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咱俩的帐先攒着,等你回来好好清算。”
这话傅明听得耳朵长茧,并没放在心上。走廊尽头隐约传来脚步声,他扭头望过去,看到纪潜之正向自己走来。黑色衣衫,深红袍带。漆黑长发并未束起,只绑了一条简单抹额,更衬得眉目深邃,气质出众。阳光从廊顶漏下来,轻柔洒在纪潜之身上,像是给他披了一层光衣。
“我突然想起一句哲言。”
傅明轻声说道。
“阳光底下是最深的黑暗。”
“……啥?”
乐谷明显没理解傅明的语境,绞尽脑汁思考几秒,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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