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九龙深渊的开启,是因为鳞族钜子私自动用九龙天书,导致天下大乱;随后,天书留于海境,在数年后下落不明。很多说法都认为它仍然留在海境,失踪只是对外的说法。
欲星移身为鲛人贵胄,出身极其尊贵。他是有可能接触到这个秘密的,甚至,鲛人一族能接触到九龙天书本身。
“他为何要进入墨家求学?快三百年了,墨家对于鳞族的忌惮早已消弭。凭借他的才学与后台,比我、甚至比凰羽都有可能后发制人,捷足先登,成为三百年后的再一任鳞族钜子。哪怕不是钜子,只是九算或其他高层,也可以为海境再度开启九龙深渊提供强大的助力。”默苍离转过头,这是他第一次冷然直视师父的双眼,像是冰锥,直直刺入男人内心最为虚弱的所在,“——师父全都没有考虑过。你与北宫皆是中庸之智,本不至于落到这一步。但将所有的心计都放在如何将女儿送上钜子之位,只将我当做一颗棋子,将欲星移当做恐吓我的工具……这一路上,你们错得太多,也忽略了太多。”
“你……”
“不必现在说话。”他摇了摇头,青衣晃过两人的眼前,步向门口,“一个月的假期,可以让师父决定很多事。至于九龙天书,是真书?是伪书?是我假造的,还是真正从欲星移那里偷来的?两位可以在这一个月去慢慢想。书就在书架上,找到了半册书,说不定就还有下半册说不定,下半册就在我手中……到那时,是继续对付我,还是着眼于开启九龙深渊,让羽国得气……”
——我都不在乎。他说。
他离开了书房。
小雨初停,阴晴不定。天志殿的青石路上,那人蓝衣,正支着把青枫叶伞,等在宫殿门口。此刻,滴漏次第倾倒,发出清脆声响;未时,远处山坡上的报时钟敲响,钟声回荡在秋日郁郁葱葱的山谷间。
幕二十一
马车驶出尚贤宫时,大门处早有另一辆车等着。车帘下,玉绿织锦的袍袖露了出来,fēng_liú难言。
“你去她那吗?”他问。
默苍离没有回答,静坐在马车里,把冰盘放在膝头,替身边人替换敷伤口的冰袋。
男人知晓父子间的芥蒂,叹道,“罢了。若去她那,就代我问声安好。”
马车渐行渐远。欲星移看他面上的倦意,问,方才书房中十分凶险?
凶险?并不是如何凶险。默苍离摇头。刚才的事,全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哪怕欲星移和父亲这边的交接除了些事故,也不至于让计划失败。
他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听说自己都被当成计划中的一环,欲星移忍不住说,为何瞒着我?那人是你父亲的事,你也从未提过。
“提或不提,本就没什么差异。你知道太多,也会被卷进这场漩涡中。”
“你说我有九龙天书……”
“我没有这样说,但他们会将这个可能性也考虑进去。总之,现在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能做周全,他们也能。”
书房里他故布疑阵,投下了一个诱人的饵——没有哪国的皇族会不觊觎天书,这个诱惑实在太大,甚至可以和钜子之位比拟。
在这么大的诱惑前,即使知道书册很可能是假的,他们也依然会将天书列为目标之一。那么,原本只是针对默苍离的安排,就会迅速扩散开——半册天书、验证天书的真假、如何隐瞒天书的事情……原本是优势的钜子之位此时成为了一个禁锢,因为掌门人不能接触天书相关,此事必须保密,所以钜子和北宫不能使用墨家的力量去处理天书那边一系列的事,只能亲自料理。
那会占据巨大的精力,足够让自己能不紧不缓地继续计划了。
默苍离靠在车厢内的软垫上,指尖点揉着眉角。欲星移没有怪他将自己牵连进去,他们彼此知根知底,对这个拥有野心的学弟来说,被牵连进去看似是件不幸的事,可一旦事成,可以为他自身及海境带来的利益是无法想像的。
私情是一回事,利害又是一回事,需要分得泾渭分明才好。
他喜欢欲星移给自己带来的这种安心。只要关于海境的利益不冲突,这个人就会依循私情,站在他这一边;而牵扯到海境,私情可以对学弟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不确定,这不是能简单推测出来的事。
既然不能推测,就不要去赌,不要去假设。
从尚贤宫到母亲家中,路程不算太远,四天而已。一路舟车换马,也不轻松,弄得风尘仆仆的。但是能坐船,海境的人都挺欢喜的,毕竟湖上水气滋润,比马车里舒服不少。
反正欲公子出手大方,一斛南珠,购置一艘画舫。
码头边的茶楼中,临风雅座,檀木案几上泡着紫茉莉荷花香片,氤氲着阵阵香雾。众人在那饮茶休息,不时看向楼下的工匠替画舫刷油,就那船舷龙骨的姿态点评两句。
到傍晚,画舫终于能够下水了。纤夫们将船缓缓拉向江河中,在浅滩沙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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