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了两局,默苍离也没有留心在下,赢了一局和了一局。他棋路大开大合,欲星移则灵秀游走,棋局走得好看。可一直下棋也没意思,学弟心思活络,说,要不赌些什么?
赌什么呢……默苍离想了想,让子文拿来男妆奁,拉开一个小格子,从里面取出串白玉穗子来;欲星移轻声嘟囔说,又不是姑娘家……
学长素不爱那些饰品,最贵重的也就是这人送的手珠了。再想了想,就说,你要是觉得没意思,那就赌其他的。你说吧。
换做平时,欲公子赌起来便是整株红珊瑚树,但若是这样赌,学长那两袖清风的穷样,估计下辈子才能还清了。
那这样吧。欲星移说,就赌一顿饭罢。我输了,就给一串海珠穗子,学长赢了,就请我去鱼龙居一顿酒饭。
成交。默苍离落子,又收掉他一串黑子。
这棋局下到夜里,大概下了五六局,都是快手局,到最后,大概是看欲星移全神贯注的样子好玩,默苍离终于放了一颗子,算送了他一局,这才作罢。期间医师来了几次,确定病人寒热下去了,已无大碍。
学弟说,总算赢啦——走吧,今晚鱼龙居。
默苍离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是懒洋洋靠在凭肘上,说,我病着呢。
欲公子家财万贯,总有办法把人请出去。自己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海境太子,赐他八乘车马,他游历人界,用的就是这台马车,可谓春风得意。
来人啊。欲星移说,把默学长连人带榻,请到马车上。
胡闹什么呢。默苍离无奈苦笑,慢慢下了榻,“坐一天了,是要出去走走了。”
几乎每个学生都去过旁边的鱼龙居,但默苍离没去过,他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和人交陪说话。
那是因为没喝过好酒。欲星移说。
海境有百里闻香,好酒要好水,和百里闻香比起来,人界的酒简直喝不下去。
对酒没兴趣,是因为没喝过好酒。对人没兴趣,也是因为没有遇到好的人。
欲星移想像不出,如果这人遇到了那个对的人,会如何对那人。他实在想不出默苍离同其他男人一样,追逐心仪的女人,让她枕在他的臂弯上,轻轻地说着情话。就好像他想像不出自己去挑担打水一样。
默苍离是个不会说情话的人,他听见父亲在风亭中与母亲低语,说至死不渝,话语重若千钧,却单薄得经不起琢磨。他不相信情话,也不相信情爱,可却比谁都渴望着真正干净美好的爱念。这爱念没有人给过他,他的父母没有,他的师者没有,他的同窗没有。但是那一天,这个叫欲星移的人自作主张搬进了寂静的银杏书楼,声势浩大,意气风发。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想。
他就在自己的房中,看着他们推开门扉。少年常服水蓝月白,正是一辈子最好的那个时候。
他们一起走在夜的银杏路上,金黄色的落叶落满肩头,留下露水残香。月霜冷,染亮萤火。
金叶擦过青衣,留下了一路的仲秋。
马车停在鱼龙居前,今夜,酒楼里有不少人。应该是秋祭礼前的学生,因为没了什么考试功课,所以都出来玩闹了。
看到欲星移,许多人都带着旁边的琵琶女迎了出来,说学弟不是被禁足了么?
待看到欲星移身后的人,一时间鸦雀无声。
默学长是个镇得住场面的,文文静静往酒楼里面走,随意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他旁边几桌学弟全部作鸟兽散,顷刻间涌到了大堂另一角。
几个学长拉住了欲星移,问,这瘟神是学弟请来的?
学弟风光得很,拢了扇子,说,对,学长请我来喝酒。
幕十四
默学长还挺能喝的,叫了两斗酒,一个人坐在那慢条斯理地喝,脸都不红的。
至于欲星移,还担心被禁足时出来喝酒会不会罪加一等。没想到最守规矩的学长告诉他,罪什么罪,钜子不敢动我,就没人敢动你。
北宫这次卸了他的权,就算是正式压逼了。上官夫人和钜子要软硬兼施,自然不敢太为难他。
清酒入肠,他眼神也愈发清明澈亮。
这酒不好。欲星移说,晚上托人带封家书回去,让海境那边送几坛百里闻香来。
默苍离喝不出好坏,喝腻了酒,就想叫壶茶。茶博士弄了壶茉莉花茶,用珍珠水闷着,盖子一开喷香。
他们坐在窗边喝茶,闲聊二三。过了会,门口又来了几个同窗,都是熟面孔——玄之玄穿着套月白色的常服,换了身素净的打扮,带着人来喝酒。
学生里,似乎也流传过关于玄之玄的出身——来自影形之族,可以随意变幻容貌身份。但流言也只是流言,他一直都是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模样,并无甚出奇的。
他们进了厅堂,一眼就见到了默苍离,全都有些惊愕。
“一个告病假,一个被禁足,怎么都跑出来了?”有个那天被欲星移打过的学生立刻忍不住了,当众发难,“此事定要回报北宫和钜子。”
大家都是读书人,打人也确实粗鲁了些。但那天谁先动手的?欲星移想了想,好像是御兵韬学长……
不对,归根到底,还是北宫的人不讲道理。
欲学弟合了折扇,眉目含笑,“上次看来是人多势众没打尽兴,这次我与这位学长一对一如何?”
说罢,唤侍从取来了佩剑。
欲星移说,听好了,这不叫打架斗殴,就叫做决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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