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凤晨瞬间眼睛都直了,一把掏出枪指着对常:
“你居然知道!?你他妈居然不告诉我?!”
“哗——”胡爷后面的人立刻也举起一大片的枪,然而常凤晨只盯着胡大爷,一点也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胡大爷吐掉嘴里被咬了好一会的雪茄,低头在烟盒里拿起新的咬在嘴里,慢悠悠的点上:
“我告诉你什么?告诉你上海有个跟你弟弟一样的人却没任何关系?我没事找事?”
他嗤笑一声:
“常大少,你可能美国住得太久,不太知道中国的文化。”他抬眼看了一眼常凤晨:“中国有句话,叫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谁都知道常非梁为党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时候,常家妻小在重庆躲避空袭,苟延残喘。一轮空袭,炸死了常家的太太和小女儿。
常家的小妹妹几个月大,坐在烟火中嚎啕大哭,推搡着妈妈。一轮烟火浓重的挡住了少年的步伐,他也才十五岁。他无法穿越人群去确认妹妹,他只来得及拽走被吓傻的弟弟,从此两个本该享受恣意人生的少年,在流民中苦苦挣扎。两年后,常家大舅子陶宝山才辗转找到了流浪了两年的兄弟两个,可是只接回了一个小公子,大公子确定了陶宝山的身份和品格后,转身就投了军。
父子两人像仇人,再没有见过。
不是没有人打过她们的注意——常凤晨只能确定常太太死了,可是她怀里几岁大的妹妹,就不那么确定了。一口咬定被人救下来,这乱世,也没法查证不是?——常家,说白了那就是国民政府安排在北平的钱楼子,谁脑子再傻,也不会放过这等好事啊。
打从这故事传开,常家就没断过领着小姑娘上门的“恩人”,可是没等常非梁确认,常家大公子就直接摁死那群号称妹妹的人。等他直接开枪打死了一个死活躺在他家地上说这就是常家小姐你们不认么你们没有良心的呀是不是不想要累赘清白不保的常家小姐的男人后,再也没有什么人敢再上门了。
常家这位失踪的小姐,是常凤晨的逆鳞。
常非梁最没有立场在这个话题上说出任何话——小女儿出生的时候,常非梁都没有在身边。他甚至都没见过这个女儿,而由于局势的紧张,他当时只看了一眼家信,就放在了一旁,连名字都没取。
而之所以常凤晨如此确凿这些都不是他的妹妹,是因为,那个孩子不是妹妹,而是弟弟。
没错,弟弟。
战乱年代,人命贱如草。
为了好养活,一般人家都是取个贱名,把男孩子做女孩子养。只是这一般是穷人家的做法。不过当时常家没有顶梁柱,常太太带着三个孩子,周围都是各种乱民。她六神无主之下,听了隔壁的大娘的劝告,把儿子当女儿说,梳女孩子头,点红穿粉。等到见到常非梁,自然一切都能恢复。
可是他们没等到他们敬仰的父亲,他们等到的是抛下妻女去押送钱财的常部长,等到的是日军丧心病狂的□□。
常凤晨垂下手,半响才说:
“他是谁?他在哪?”
胡大爷盯着他看了一下,才道:
“白维,白博成的弟弟。”
3
白博成的弟弟?不是白家二少爷,而只是白博成的弟弟?常凤晨抬起头:
“你的意思是什么?”
常凤晨并不是傻瓜,这样别有含义的称谓,可真不是什么好的意思。胡齐嗤笑一声:
“只不过是名为养子,实为仆人罢了。”
谁家的弟弟,做你24小时打杂呢?那位也号称三弟的白昊,可是花天酒地,十足的纨绔子弟呢。满上海滩,就再也找不出比他更能玩的小少爷了,可是这个二弟,却长年累月陪在大哥身边,做一些……胡爷嗤笑一声,看着常凤晨。
常凤晨的手攥的紧紧的,沉默了半响,抬头道:
“我想先见见他,不用他知道。”
胡齐将雪茄顺手丢在喷泉里:
“行。”
‘声名大噪’的白家兄弟、白长官事关重要,行踪自然是最高机密。可他身边的二弟阿维,却不怎么受人重视了——何况这位秘书长大人,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没法停下来。他总要在各个部门和大楼,去给长官送取文件,长达下令。行踪当然就好理解的很。
今日,他就要代替白长官去一家会所跟一个人见面。这会馆恰巧,就是胡大爷名下的产业。胡齐理所当然的占据最好的地方,将常凤晨安排在了一个能纵观所有地方的二楼。
并且,就在常凤晨前脚落座不到三分钟,后脚这位传说中的万能秘书就踏门而入。
可惜的是,胡齐并不能自得自己的料事如神全局掌控的本事——打从白维进门,常凤晨的眼睛眨都没有眨过。
常凤晨仔细的打量对方。
阿维很像云鸿,但是他又不像云鸿——年少遭遇家破人亡、流民里讨生活固然很苦,可是只有短短两年,紧接着就被接进了大宅子。而自始至终,他身边都有家人陪伴。云鸿一身光明磊落,姿态挺拔,带着一点少年气息的倔强与愤慨。但是眼前的阿维不一样。
阿维仅有的幸福印象,只有他还没有自己独立意识的两三岁。他从有了记忆起,所遭受的都是苦难。就算白家救了他,那种谨小慎微与自卑,依旧困扰着他。
他的脸上带笑,那种谦卑的,左右逢源的笑容。
他身姿挺拔,动作却多避让。他同每个人问好,每个人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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