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车回了一趟他和段逐住的房子,收拾了不到半小时,只带了最基础的东西就走了。
没有隐藏行踪,也没干多余的事情,直接买了张时间最近的回国机票,凌晨三点上了飞机。
季别没办托运,下飞机的时候直接往外走。他照理说是应该很累,但精神却很好,一分钟都没有浪费地坐上了回a省的火车。
季别老爸的坟造在a市,他知道段先生给他爸在公共墓园里买了块墓地,修了个挺大挺好的坟,不过他从没去看过。
没人记得这件事,季别自己也没机会提起来。小的时候他在段家毫无地位,想提找不到人。
季别的行程得这么顺,是因为他在心里走过无数次了。
几年前从s市到a市的火车班次,季别倒背如流,这一趟a市行,是他原本想送自己的十八岁礼物。但后来和段逐在一起了,干什么事都得跟段逐报备,如果与段逐说要给他爸上坟,就像在刻意博段逐同情,显得矫情。一来二去,季别十四年都没来看一次。
在从s市到a市的火车上,季别看着车窗外略过的田野与河流,想着迟是迟点儿,总也来了,希望他爸别怪罪,要怪也晚了,凑合凑合得了。
公共墓地在a市南面的郊区,季别时间充裕,先找了家不远的酒店登记入住了,然后去便利店买了白酒和小酒杯,花店买了一束新鲜的白花,再到墓园门口买了香蜡祭品,一齐提着走近墓园里,慢慢找他爸的坟。
他找了二十分钟就找到了。他爸的墓碑是用白色大理石砌的,很大,方圆十余个坟里最气派的一个,墓碑上一张西装照,鼻子嘴巴和季别有点儿像,照片下写着季冬至之墓。
墓碑前空空荡荡,有些未曾除去的杂草。
季别把花放在墓边,细细看了一会儿他爸的相片,想把他爸的脸记下来,但无论看多久,一闭眼却又忘了,他试了几次,便放弃了,把香蜡拿出来,摆在碑前的台子上,点上了,发了一会儿呆,看见袋子里的酒,又开了瓶,倒进小酒杯,撒在他爸墓前。
季冬至是单眼皮,眼神倒坚毅,季别瞪着照片,觉得照片里的人也在看自己。
“爸。”
季别在心里叫了一声,鼻子有些酸涩,但若要叫他哭,他却哭不出来,只呆呆和季冬至的照片对视,很轻地又开口,重新叫了一声:“爸。”
季别这么年轻,不知生死离别苦楚,从前只有满腹该说的话拖着不说,该做的事攒着不做,怕麻烦怕解释,怕变数怕段逐生气,心说再等一等看看,以后或许会好的,就把自己的心和眼全都闭起来,让段逐抱着他走。
一路上颠颠簸簸,打雷刮风,季别以为他们都出门很久了,睁眼一看,房子依旧是这间房子,门依旧是这扇门。他们在危墙下站着,段逐再怎么手眼通天,房子该塌,便还是要塌。
“爸,”季别想了很久,才说,“我试试看。”
季别又敬了他爸一杯酒,说:“你保佑我,我试试看。”
一阵东风扫过来,季别浇在大理石面上的酒水給风吹得往边上淌,从石面边缘淌下去,滴到泥地上,打出深色的水迹,像下雨一样。
给死去的父亲扫墓,如同季别十九岁姗姗来迟的成人仪式,季别行了礼,束了冠,脱胎换骨,做不再逃避生活的成年人。
季别在a市留了下来,他短租了一个房子,在闹市区一个小区里,二楼,四十多平的小公寓,装修半新不旧,房东刚刚搬走,他是第一个租客。
他搬进去第一天,去超市买枕头被子。超市正好在打折,人山人海,季别推着购物车走路,拿了一个枕头下来放进购物车,心里突然又酸又乱,好像背叛了谁一样,脚都抬不起来了。
季别在枕头那个货架边站了至少十分钟,又抬手拿了一个,心默念一个枕一个抱,两个枕头刚好,然后又塞在之前放进去的枕头边上,心里的涩意才少了些,可以往前走了。
季别不是没一个人逛过超市,也不是没只买过他一个人的东西,但是这一次很不一样,反倒叫他生出了那些无法声张,又晦涩的心慌。
到a市的第十五天,季别接到了段先生助理的电话。
助理对季别说,段先生希望季别能有些责任心,回波士顿,把事情和段逐说清楚再走。
“请问链子帮我还给段逐了吗?”季别问助理。
助理在那头顿了顿,突然静音了半分钟,才重新开收音,对季别说:“暂时没有。”
季别想了想,又问助理:“段逐怎么了?”
季别问完,那头又静了几秒,段先生的声音出现了:“你先回来吧。”
“段逐怎么了?”季别没有回答,直接问。
段先生简短地说:“病了,发烧。”
季别愣了愣,立即追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几天了?怎么烧起来的?是不是那天跪久了还是受凉了?是不是伤口发炎啊?”
段逐身体好得很,好几年都没生过病的,平时季别感冒,段逐也从不会被传染。有一回季别的感冒很久,反反复复怎么都不好,好不容易有点起色,段逐不知在哪儿听说感冒传染别人当事人就会好,压着季别亲他,结果擦枪走火,第二天季别病得更厉害了,段逐也一点事都没有。
“我现在订机票,”季别把手机开了免提,把电脑打开了,说,“住院了吗?在哪家?我下飞机直接过来。”
段先生没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他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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