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庚宝把脸又凑过去一点,好方便他弟给他喷口水。一张猪头脸和一张小老头脸凑一块,莫名有些喜感。
牛达之所以走到买老婆这步,一是家里条件太一般,二是长的矮,这两个其实还不打紧,多打听打听总归能相上一个,主要是他还丑,丑到什么程度呢,看牛庚佑就知道了,二岁大就顶个小老头脸,不笑都一脸褶子。
而牛庚宝应该是随了他亲爹,浓眉大眼,个又高,还没长开,就是个帅小伙了,不过他自己意识不到,反而觉得自己弟弟顶可爱,丑萌丑萌的。
挂了电话,王爱珍又坐过来,“这是过敏还是怎么了,乖宝,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恶不恶心,要不要吐?”
老太太压根没往蚊子叮咬上面想,不说晚上她有去查过岗,就是没查,也不能叮成这么副模样。
牛庚宝一边逗他弟一边回他奶的话,“奶,我好着呢,头不晕,也不想吐,就是肚子饿了”
“那就好”,王爱珍见大孙子确实不像是有不舒服,悬着的心放下大半,拿起一个空碗盛了粥,又叉了三个花卷递过去。
牛庚宝接过碗,自己吃一口,再给他弟喂一口,兄弟俩感情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看得王爱珍直乐。
牛达赶回家看到儿子那脸也是唬了一跳,他连气都没喘匀,就拉着牛庚宝上了医院。
从牛尾庄到镇上,最省事的是渡河,不过,一般情况下,村里人都是骑车,虽然得多绕一半路,可也放心。
牛达急着回,自然走了水路,临出门的时候王爱珍在后头问了一句,“阿达,你老婆呢?”
牛达说,“阿玉说要给阿佑买身衣服,还在店里看呢”
王爱珍不免嘀咕道,“这会儿还有心逛街,这哪是个当妈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王爱珍对这个媳妇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了,言语间自然就带出来一点。
牛达没敢接话,拉着大儿子走的飞快。
大河的水位已经趋于正常,河口没有桥也没有码头,只有一条破船,船栓在棵老桑树上,是条水泥船,又笨又重,难划的很,村里没几个会用,牛达是为数不多的那几个之一。
牛庚宝头次坐船,稀奇的很,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又伸手去玩水,水有些浑,往下看的时候,黑咕隆咚像墨水似的,不知怎得,牛庚宝突然想起去年夏天,那两个发小广告的,有一个就淹死在了这条河里,而起因只是和村里一个男人发生了些口角,结果其中一个便拿了随身的西瓜刀把人砍了,砍完没跑掉,被村里其他人,联合东西两边村子的人,一起逼到大河口,赶进了水里。
牛庚宝记得,他去看的时候,联防队的也在,一个被押在警车里,一个捞了晾在了岸上。死的那个没砍人,他当时挤在人堆里,顺着那人赤着的脚往上看,看到了那张脸,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张惨白发青的脸,似乎并不比他现在大多少。
这么想着,那脸越发清晰起来,竟像是从水底慢慢浮到了水面,隔着一拳的距离,和他脸对脸,近到能闻到当时那人身上烂泥的味道,牛庚宝手一抖,搅起一圈涟漪,再看时,水还是那片水,并没有别的东西。
大河对岸也有村子,一个西徐,一个东徐,前后错落着,离得不算很近,不过两个村子都有地在岸口,牛达上到岸时,碰到不少人,好些都会打招呼。
“牛达,你儿子啊?”
牛达:“是呀,我儿子,庚宝”
牛庚宝顺着他爹的话,挨个叫伯伯,叔叔。
那些人便一个劲夸:“这孩子看着就精神,牛达,好福气呀”
牛达也不谦虚,呵呵的笑,脚下却也不停。
这时,有人说,“牛达,你别往那走,今天换条路吧”
“怎么了?”,牛达不解,他半小时前刚走过,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能走了?
又有旁人说,“前几天,水不是漫上来了么,我们村子地势还行,就淹了点自留地”
这人牛达也熟,是个话痨,普普通通一件事,到他嘴里能拉拉杂杂扯半天,牛达并不搭话,反正少他一个,还有别人捧场,乡下这个时候,农忙已经过了,别的不多就空闲多,话赶话就能聚在一起打半天屁,打屁的多了,打岔的自然也多,一岔两岔的,得岔出去老远才能晃悠着回来。
牛庚宝跟着他爹拐了个弯,往另一条路上走,走出去老远,才隐约听到他们聊到了重点:“出事的是不是徐阿根家,我听说....”
话到最后,渐渐就听不清了。
穿过村,再拐过两条马路往东走七八分钟,就到了镇医院。例行挂号,问诊后,被排了验血,等结果出来,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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