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生比陈琢当年阅读的资料还多,最近一段时间他看的是同性恋生活现状研究报告,抛开生理和心理,他试图去理解这些人的真实生活,然后他发现这条路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他还在网上找到一些论坛,有同性恋父母交流的版块,他顺着上面的介绍申请了一个新微信号加了一些家长群,里面有父母讲自己儿子的经历,有因为性向暴露被单位开除,有中学时代因为性向被同学视为变态殴打,也有因为同性伴侣去形婚受了刺激开始穿女装。最后一位的母亲在群里发了儿子的女装照,后面跟了一条语音,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我不觉得丢脸,我习惯了,他有什么错,不过是爱的人性别不太对,而且又爱错了人。怪我,我没本事把他生成女孩,他哪里有错,他遭罪啊”,话说到后面是明显的哭腔。
陈启生把那张照片和那条语音给秦艺看和听,秦艺看着向来情绪平稳的丈夫毫无征兆地流下眼泪,陈启生几乎是自言自语:“太难了,还有好多这样的,社会接纳不了他们的,他还每天受那么多关注,他要受苦的呀,说了么,是遭罪……我跟你都不接受,他还能被谁接受。”
那一天之后他们没再提过这件事,面对陈琢的时候也毫无异色,直到今晚陈琢自己把实情戳破。
陈启生和秦艺这样的平静让陈琢十分难受。他预期过父母的责骂、震怒甚至冷漠,却没料到他们早就自己触到了真相,并且现在如此平静听他直白陈述。陈启生讲完那番话甚至还想挤出一个笑,他是很少笑的人,笑起来总让人觉得不够自然。
他们这时候应该要一起说一些心里话,那些温柔的、感情上的东西,可以消弭这一刻三个人的伤心。但一家三口却都是沉默,广告放完了又开始放电影的下半场。
陈琢在脑海中排练是否应该给父母一个拥抱,但到最后也没能张开双臂去拥抱陈启生或者秦艺,哪怕他之前对着戏里的父亲都可以做到。他试图开口,却只讲出来一句艰涩的“对不起”,虽然这的确是他此刻的真实心意。
陈启生摇摇头:“你觉得对你觉得开心,爸爸妈妈也就放心了。如果太难了,就不要勉强自己,也有很多报告说,这种东西不是那么绝对的,也可能就是一时着迷。你想明白,你自己想明白最重要。”
这一晚看似平和顺利,其实没有一个人能安稳入睡。明明陈琢不费力地得到了父母的理解,陈启生和秦艺也按照之前所想向儿子表达了尊重,却没有一个人好过。
早上四点多的时候陈琢在微信上问宋朗辉,当年出柜是什么心情?
陈琢连自己现在的心情都说不明白,更猜不到二十岁的宋朗辉在这种时候会想什么。他并不觉得在更轻松和睦的家庭氛围里成长起来的宋朗辉,能在这种情形下比常人少一分伤心。
宋朗辉大概早就睡了,陈琢等到天快亮困意袭来也没有收到回复,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又想,宋朗辉的答案或许也不是那么必要,毕竟宋朗辉的经验和心情他都无从复制。
他们是一起同行的人,但到底各自有各自的负重。
第二天的早饭时间都比平时要沉默,这反倒显得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很大。
陈琢奶奶看着脸色都不太好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她给陈琢爷爷剥好一个鸡蛋,突然问陈琢:“你什么时候也带喜欢的人回来给奶奶看看?”
陈琢并不知道奶奶是不是如此敏感,这其实不过是一句长辈最爱问的话,但他能察觉到他和父母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他勉强笑了笑,问奶奶:“什么人您都愿意见?”
“你喜欢的我就能见”,奶奶指指身后的电视,一大早地方台在重播老电影,“宁采臣的对象连人都不是,你还能比他出格?”
第55章
海南的房子虽然不是住过多年的家,但所有亲人都在这里,熟悉的气氛还是让陈琢偶尔恍惚回到还在读高中那几年。陈启生和秦艺那时候还是隔着电话线的人,爷爷身体比现在要好,奶奶却没怎么变。
陈琢在想陈启生提到的那些书——他还记得自己初初看书确定自己性向时的焦虑,以及那些做着离奇而美妙的梦的夜晚,燥热又瑰丽。那时候一切都还模糊而混沌,他对性向的理解需要借助书本和理论。陈琢回想起来才觉得,一直是宋朗辉在帮助他自我确信,从他对性向以及恋爱有了模糊的认知开始,宋朗辉就是那个认知的具象。
前几年他失眠的时候偶尔会琢磨其中的因果,到底是因为这个标签所以才会注意宋朗辉,还是因为宋朗辉才打上这个标签?
他回答不出来,十七岁恋爱,二十岁出头分开,兜兜转转到连影帝都拿过了的二十七岁,他的感情经历也还只是和宋朗辉相关,宋朗辉和同性恋不是鸡与蛋,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陈琢想见宋朗辉,以前恋爱的时候他都少有这样的强烈冲动。
宋朗辉持续地在微信上跟他分享北方的雪。视频的时候他能清楚地看到宋朗辉呵出的雾气,过一会儿又把镜头反转过去照窗户上结的冰花给陈琢看。陈琢这里还是穿短袖的天气,奶奶买回来好多椰子冻在冰箱里。
陈琢说:“我想来找你。”
他们俩之间说情话的那个人一向是宋朗辉,但陈琢“找你”这两个字就让宋朗辉很受用了。镜头转回去对着他冻得发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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