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及么?”
这应声的,却不是他所熟悉的酆都月。
那是非常清冷、又陌生的声音。
“沈吾崖?”
“你为何在此?”
两名白衣人不由地同时转身,看到身后同样伫立着另外两名来者。
其中那名清冷声音的主人缓声问道:“我为何不能在此?”
“哦?你的眼睛恢复了。这倒让我好奇了。”
“医术本就精妙。”
“不,我好奇的是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自己的师妹师弟惨死于他之手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受人之恩,”沈吾崖平静道,“纵有前仇,也不该以小人之举报之。倒是举手之劳,不妨相助。”
他这一话毕,摆明了不合作的态度,叫让酆、百二人无言以对。
百里潇湘只得向旁边满面英气的男子寻求突破。
“你可是古岳派的李少主?”
“正是。”
“你又是为何而来?”酆都月截住,沉声道,“你曾与温皇为敌。”
“是了,先前我确与温皇约战于华凤谷,他以重伤之躯赴约。可在我出剑之前,他从未向我展露出丝毫颓败,许我全力一战。我纵重创温皇,却至今怀愧。此后,他的朋友在这般情形下,依然赠药医好了沈兄周身之疾。昨日,温皇更是命人将金刚不死丹再研,遣人连同药方一并物归魔门原主。这一回,我是敬。此人虽不正不邪,却并不卑劣下作,当得起傲之一字。
“我们听闻,他在巫教之战后已耗损泰半,今日又要同锻神锋周旋。如果在这时,萧无名恰被有心人遣来,兑换战约,凭温皇意气,也断然不会拒绝。就算赤羽在旁,这次也再无可能相助,今日必为温皇最为困窘无助之时——你们正是料定了这些,才在此处等待着最后一手杀棋的契机,我说的对吗?”
闻者皆默。
李淮生言罢单脚后撤一步,做出了个邀请的手势,现出了他身后一众人马。
“还珠楼的援兵已被我们两派人马合力控制住了。你方才问我为什么来,非要说原因的话,”男子笑道,“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我确实不想看你们趁人之危,与我犯下相同的错误。那种胜利并不会快乐。正巧,昨夜古岳山中有人造访,献来好茶。你们想见他,而他也正想邀你们一饮。”
“那么二位,请吧。”
山崖上的人去了,山下的锋海也空了。这场让来者失其所望的盛会散了,一切都恢复了原先的枯寂。
但烘炉台下,却偏偏还剩下一人。
此人待所有人走后,才拾级而来。他的模样普通,腰间却挂着一把好剑。那剑华美瑰丽,锋海主人第一眼只看到了剑格上镂刻的“锻”字。
当年千金不取,意气相赠,王路未尽,长剑不离。而今日,却以宝剑相还?
锻神锋不禁怀疑近日听到的一个消息。
“北竞王真的死了?”
“与死无异,但他有一个疑问。”
锻神锋蹙眉。
“死人还有什么疑问,说吧。”
“他想问,你的风月无边是从哪里买的。”
“哼,原来是打算醉生梦死,了却残生么。”
锻神锋接过剑,出鞘抚刃,半晌无言。
那人看了这剑光一闪,只觉如皎然月华,不由赞道:
“果然好剑!”
这时锻神锋才终于肯抬眼看了看这人,道出一个地方:
“交趾。”
“交趾国自联姻以来,素与苗疆善,通商互市,十年无战事。其地盛黄檀,作木器,朝贡之数甚巨。自接管临近夜族之遗土,存其酿酒之俗,广植高粱。虽少善耕者,经两年惨淡经营,收获亦佳。”
倘若时间退回到三日之前,生活照如此一成不变,那么苗疆的史官大概会这样记载这个地方。但如今的历史改写,偏偏在祥和安乐的描述后添了一笔但书。
——“然甲子年,受叛逆北竞王、姚明月嗾使,伙同外狄,叛。”
在这片壮丁出征,仅剩余妇孺老幼的土地上,人人愁容,唯剩下高粱尚青青。一名妇女扯着孩子的胳膊,好不容易才和交趾王宫门前的巡逻兵士搭上话。
“前方的战况谁都不知道,就是知道,军机也不可能泄给你。甭问,等着吧,该知道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兵士本来倚在树荫,没打算理睬这焦急的妇人。像这样的他这几天已经见了十来个了,早就生了腻烦。这下见不得女人抹泪,还是不耐烦地添了句毫无意义的判断:“应该没事的。”
妇人听罢,像受了莫大安慰,拉着孩子缓缓走了。
这兵士叹口气,四下看一圈,见附近无人监看就要再倚回树上。行动间忽觉眼前一昏,这本也没什么稀奇的,困乏缺觉,常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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