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抬头看向白凡,却吓了一跳,只见白凡双眼血红,脸颊的肌肉绷紧得几乎扭曲了,而城头守卫的其余将士的脸色也都十分难看。
苏漓趴上墙头,向下看了看,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震动,他和白凡对峙着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传弓弩营!”
“你要干什么!”白凡嘶哑地喝道。
“城下敌军已大都在射程之内,现在放箭是最好的时机。”苏漓冷着脸答道。
“放箭?连同那数千妇孺一起射死?”白凡的眼角几乎崩裂,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苏漓上前一步:“你难道看不到吗!就算她们死在箭下,也好过受辱而死。白副将,现在可不是讲妇人之仁的时候。”
“这不是妇人之仁!”白凡恼火地大喊,“为了交战,我可以牺牲整个烽火营和自己的性命,但是城下的不是我们的士卒,是百姓,是我们为军者应当倾尽全力保护的子民!”
苏漓忽然冷笑起来:“你要守的是大炎的疆土,还是百姓?你此刻出去,一旦中计,灵州陷落,人地皆失。”
白凡的语调也冷了下去:“苏郎将,你读书之人,竟然如此狠绝,我当真是没有想到。”
“随白副将怎么说,我只知道,我们的职责是守住灵州!”苏漓说完,转过身猛然喝道:“放箭!”
一时间无人动作,弓弩营校尉伸出手臂迟迟没有挥下,眼睛询问地望向白凡,就连他身后的士卒们,也都出奇地静默了下来。
白凡忽然大踏步走了上去,抓住了苏漓的后颈,强硬地迫使他转过身,面向了城下,他压低声音:“苏郎将,看着他们,将你方才下的军令再说一遍。”
苏漓双手撑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城墙砖上,不得不望向下面一片狼藉的草原,他看见血泊里的同族尸首,还有那些悲戚的妇孺,她们中有的人也正在仰头看着城上,目光中仍透着希冀。
“苏郎将,”白凡咬着牙在他耳边说道,“为何要背过身下令,你不敢看么?”
“我……”苏漓动了动肩膀,试图挣开他的桎梏。
“看着他们的眼睛!”白凡忽然低喝道,“当炎军的箭射向他们时,那是怎样的绝望,你想过吗?他们是大炎的百姓,与我们同根同族,倘若今日城下是你的父母兄弟,你敢下这样的令么!”
苏漓没有接话,他额上涌出大滴的汗珠来,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了一样。
白凡终于松开了铁箍般的胳膊,将他推开了些:“苏漓,你今天军令一下,日后五十年内,心中都不会再有安宁的时候。”
“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谁心里还能毫无芥蒂,白副将不必用这话吓我。”苏漓低低喘着气,还是反驳道。
“我知道你读过的书多,尤精兵法,杀伐决断四字再清楚不过,但你终究是太过年轻,”白凡说话极少如此直率,他摇头,“你以为这些百姓只是几条性命,他们都在霍郡生活多年,与城中守军十分熟稔,若是我们射杀自己百姓,这些将士将会如何。若是传到朝中,文武百官又要如何议论,你都不曾想过。从此士气便会一落千丈,将军素日的军威,尽要毁了!”
苏漓低着头,像是在急速思考些什么。
白凡向身后挥了挥手,示意一营轻骑列队,他回头望向正要说话的苏漓:“话说回来,谁说我出城就会使得灵州陷落,白凡在此戍守十一年,今日便赌上这一生的信义。”
苏漓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泄气似地走上前:“白副将,两侧极有可能有伏兵,万望慎重。”
白凡点头:“我带兵从侧门出城后即会以贯虹之势将百姓与北凉骑兵格开,大约能挤出一炷香的时间让他们退回城中,等到百姓进城之后,你即刻下令关闭城门,不要让敌军有可趁之机。”
苏漓想了想:“那便遵照白副将所说。”
白凡伸出手,用力地与他击了掌,他忽然大笑出声,竟有些狂放:“白凡不才,未曾像将军那般做过惊天动地的伟业,不过既然出仕大炎,我便既要守护大炎的疆土,也要守护大炎的百姓!”
灵州的侧门缓缓开启,卯足了力气的骏马像离弦的箭飞快地冲了出去,苏漓望着那支只穿入敌军的轻骑,用力握紧了汗湿的手心。他想起老师说过的话:即使兵力强盛,筹谋周密,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而战局有时就是赌局!
阿穆尔握住腰间的刀柄,缓缓拔出数寸又收了回去,他望着对方的将领,露出些许笑意:“白副将,你终于出城了,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做很愚蠢?”
“放任你们的后方以及吉达大汗王的大批人马不管,反而来意图进犯灵州,这才是愚蠢。”白凡冷冷地回答。
“那你猜猜,这一战谁输谁赢。”阿穆尔目光阴沉地望着他。
“赢家么?”白凡反而笑了,竖起拇指向身后指去,“自然是我大炎。”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剩余的近千百姓脚步蹒跚已迫不及待地逃入了半启的城门里,阿穆尔只是抬了抬眼皮,并不在意那些人的动作。
就在最后一个人踏入灵州后,门后的数名士卒立刻启动机括,将城门最后的缝隙牢牢掩上,进城的平民大都没有多余的力气,瘫软在了城墙阴影下的空地上。巡城校尉站在高台上低头扫视了一遍,大声道:“苏郎将下令,核查所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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