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君亦看见陈微尘——此时他一身黑气尚未散尽,非人之气极为明显。
“心魔气。”他语气沉了下来:“叶剑主,这——”
“人我带走,心魔事来日再议。”叶九琊冷淡眸光与他对视片刻,全然没有要继续与他交谈的样子,而是转身下山。
陈家人与仙道并无半点干系,只远远看了一眼阑珊君,他们心中挂念着公子,也顾不得有别的仙人,径自跟着叶九琊下山了。
阑珊君苦笑着摇摇头:“与初次见面并无二致,怪不得传言都说叶剑主冷若冰霜,只是那心魔却不是小事,却不知叶剑主怎么……”
他看向陆红颜:“骖龙君,可否与我说说始末?”
陆红颜脾气不怎么好,想着旁边谢琅一直在这里,怎么轮得着问她,只是仍要维持着礼节:“我们拿了些关气运的东西,被大群心魔围攻,最后还抢了一样去。”
阑珊君叹一口气:“心魔出世,祸害人间。长老们正中寻找,希望能找到应对之法,至不济,也要弄明白它们目的。”
陆红颜透过面具看着他:“你是说他们从砺心镜中来?”
“正是,”阑珊君面上有淡淡歉意,“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素日只作观照心魔,帮助修炼之用的砺心镜,竟然酿成这等大祸。”
“那就是说,现在仍有心魔从镜子中出来?”
“尚未找到封印的法子。”
陆红颜要叫谢琅过来,一回头,却没了谢琅影子,走到马车旁,打开门,发现里面也是空空荡荡。
她往四处望,只看见山色苍茫,皱着眉,有些焦虑地握紧自己的剑柄。
此时,谢琅正与刑秋偷偷摸摸从林子中下山。
“慢点,”刑秋没好气道,“我现在没力气,刚刚还跳了窗。”
谢琅回头看着密林深谷,出了口气:“约莫不会被找到了。”
刑秋道:“那人一看就是仙道巅峰高手,跟叶九琊要么只差一线,要么旗鼓相当——我怕惹上麻烦,偷偷跑开还能说得过去,你又跑什么?”
“陆姑娘一旦说出我方才一直在这里,阑珊君必定要询问我究竟发生何事。我已答应陈公子不说出,若说了,就失了信,若不说,又有违道义,不如干脆溜走,让他找不到人去问。”
“你这小道士倒是滑头,”刑秋笑了笑,“接着走吧,去找陈兄。”
“不不不不了,”谢琅摆摆手,“这一回去,叶剑主那里更难交代——我根本没有察觉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若是叶剑主问起,你打死不说,他也拿你没办法,可我势单力孤,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那你往哪里去?”刑秋挑挑眉。
“我回观里躲几天,”谢琅道,“更何况心魔出世,论法会又要开,仙道不知还能安稳到几时——我也该回观里主持些事务,顺便也找找有没有提到心魔的东西,这陈公子究竟是……”
“他呀……”刑秋眯了眯眼睛,“总之比我厉害就是了。”
谢琅挠了挠头:“我原觉得他该是哪位了不得的人转世重生,或是别的什么,现在看来,竟连人也不是了。”
刑秋“嗯”了一声,并没有接他的话头:“就此别过?”
谢琅换了个方向溜走,临别道:“国师大人,论法会再会。”
陈微尘睡了三天三夜。
终于从一片纷乱而深沉的黑中醒来时,茫然睁开眼,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去,看见守在床边的温回。
温回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才确信,害怕高声说话会惊扰他一般,小声却极开心道:“公子,你醒啦。”
陈微尘缓缓坐起身来,倚在床头。刚醒时,声音也是虚弱的,只问:“叶九琊呢。”
温回“方才刚出去,这三天叶剑主是常看着公子的。”
小桃见他醒,也是欢喜,端一碗清粥过来,含笑道:“公子挂念叶剑主,我看他也是挂念您的——您睡着的时候,叶剑主还问过我,您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少年时又是怎样的——我说,公子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啦。”
“挂念?”他低声重复了这两个字,脸色又苍白几分,痛的蹙起眉来,呼吸声颤着。
小桃知道是那毛病又犯了,忙道:“公子,快别想,快别想,是我错了,不该让你知道,欢喜起来,又要心疼。”
陈微尘却冷笑了一声,笑过之后,低声道:“你为何觉得……我是欢喜?”
“公子……”小桃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自家公子非但没有欢喜,反而……反而悲伤得很。
陈微尘闭上眼,过一会儿,许是那痛终于平息了下来,才转头望着窗外,目光中一片空荡荡。
客栈院中的海棠正是凋落的时候,片片残红落在石上。
“我不要这样的挂念。”他低声道。
“公子,您到底是怎么了?”小桃担忧道。
“他知道了,”陈微尘道,“他既知道,我便……毕生都不是陈微尘了,我只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是那个人的影子。他挂念,挂念的却不是我……从今日起,我是再也骗不过他,骗不过自己了。”
房外回廊,叶九琊接住一张飞书,展开信笺,便仿佛有北国的寒气扑面来。
上面写着:
“师弟,我已令门中弟子查阅典。凡与心魔有关,多言修道大乘乃斩灭心魔,你我幼时已学过。然而今日于深处得一残卷,上言,上古时有古法,是人与心魔合一,无内外彼此之分,终成大圆满。”
第52章 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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