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昀肃腰酸腿疼,根本站不稳,长时间被太阳晒着,脑袋也越来越晕,后来实在承受不住,一个猛子从桌上扎了下去。偏偏桌子是架在高台上的,他顺着阶梯一路滚到底,立马觉出右腿一阵钻心的疼。
揪斗他的人看他半天不动弹,以为他是装的,走过去想把他拎起来,结果还是围观群众里有人看出了不对劲,当天的批.斗才不得不收了场。几个街坊七手八脚地把人送去了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安昀肃的裤子已经完全绷在了腿上,几个护士费了半天劲才给剪开。医生经验丰富,看一眼就大概明白了,“错位够严重的啊肿成这样,先检查一下看看情况吧,”说完又回头冲围在旁边的几个人问,“哪位是家属?”
几个人面面相觑,医生见状一时也没办法,不过还是好心地先安排了住院检查,让其他人去联系病人家属。
此时的邢纪衡虽然跟他同处一所医院,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下班到家时才从姜芸那儿得知了消息,立刻又赶了回去。
他看着安昀肃睡着了一样安详的脸,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毫无公平可言,这个世道也根本没有道理可讲,然而他能怪罪的人却依旧只有自己——每一次安昀肃出事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他身边,而每一次他看到的都是他毫无怨言的脸。
最开始的几天,邢纪衡每晚都陪着安昀肃,倒是没人追来医院找麻烦,但碍着病房还有别人,两人也不能说什么,只在夜深了其他人都睡了以后,才悄悄地把手握在一处。
一个礼拜之后,邢纪衡再来陪床总会被安昀肃左拦右挡,说他白天搬一天石头,晚上还不睡觉,年轻人都扛不住,更别说他这都五十的人了。邢纪衡不愿意走,后来还是被周松民两口子硬拽走了,说是即使陪床也得大伙儿轮着来,一个人哪顶得住,又不是神仙。
邢纪文两口子跟姜芸白天轮流来医院送饭。赶上礼拜天不上课,苏思远总会跟着姜芸一块儿来,一待就是大半天。
有个礼拜天下午,邢怡轩一家三口过来探望安昀肃。大人们说话的时候,苏思远一直盯着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看,看了一会儿突然问她:“你叫什么?”
“杨语桐。”小姑娘乖乖地回了一句。
苏思远又问:“你几岁了?”
“五岁半。”
“安叔叔是你什么人?”
杨语桐似乎没理解这句话,睁着大眼睛看他,于是苏思远又换了种问法,指着病床上的人问她:“你管安叔叔叫什么?”
这下杨语桐听懂了,奶声奶气地回道:“安爷爷。”
“诶,你比我小一辈儿啊,”苏思远坏笑着逗她,“那你得叫我叔……不对,你跟我不是一个姓……你该叫我舅舅,快,叫舅舅。”
杨语桐这下更迷糊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说着话的妈妈,皱着小眉头似乎在做心理斗争,半晌才怯怯地喊了声:“……舅舅。”
这一声逗得苏思远哈哈大笑,而杨语桐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见他笑得开心,竟也跟着咯咯乐了起来——她这副一点心眼儿都没有的傻样让苏思远一直笑话了好多年,也记了好多年。
第70章 第70章
十二月上旬一天,贺远突然收到一封信,寄信人是齐川。他琢磨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认识过一个姓齐的人,莫名其妙地拆开信,看了开头几行又瞟了眼落款,终于明白过来了——这信其实是林婉写给苏倾奕的。
早在夏末的时候,林婉就给苏倾奕写信说想看看儿子现在的照片,结果等了俩月苏倾奕都没回信。她觉得不对劲儿,犹豫了两天还是没忍住给苏倾奕的办公室挂了电话——其实这么多年他俩通电话的时候并不多,毕竟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于情于理都不该走得太近,若不是因为有共同的儿子,压根就没有联系的必要——可也正是这通电话,让她得知苏倾奕又被“专政”了,自然没办法给自己回信。
林婉惦记儿子,可又不敢随便再给苏倾奕打电话,这通电话她就已经让人来来回回盘问了半天了。她心里没底,便回去跟齐川说了,两口子一商量决定暂时不要再打听了,这年头就是写封信,白纸黑字的万一哪句话没说对,都可能惹祸。
之所以现今又突然寄了这封信,也是因为林婉觉得非写不可了——半个多月前,她照例跟老家通电话,没想到从林父那儿得知叶溪自杀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攥着电话听筒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林父在电话那头也是一个劲儿地叹气:“剩下这爷儿仨可怎么活。”
再怎么说,终归是喊过几年哥嫂的人,又是自己儿子的亲人,林婉心里特别不好受,连着一个礼拜都提不起什么精神。她这回写信说这件事,无非也是希望如果有可能的话,苏倾奕能回去看看。而最后把信寄给贺远,还是齐川的主意——苏倾奕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们都不清楚,给他写信他也不见得能看得到,万一再被扣下了审查内容,说不定反倒给他添麻烦。
贺远在办公室读完了信,连午饭都没胃口去吃了。苏倾奕眼下还在学校改造着,他没法把信给他,也不能给他——他自己还挨斗受罪呢,再让他知道这些还不更受刺激了。
实则叶溪的悲剧并不算个例,这几个月的时间,哪个学校都有不堪受辱而最终走了绝路的老师。苏世琛跟叶溪都在大学里教书,运动刚一开始就被当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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