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在这尊神旁边带着,就是招阴司也不能把他怎样。
作鬼司的奥义,在景卿看来,就是能少一天就少一天。
第二日景卿再去前殿的时候竟然破天荒看见尊神又站在画室的乌木案前笔走龙蛇,长身玉立绶带轻飘与那日之景如出一辙,不由便看愣了神。
倒是案前尊神先搁了笔,问道:“怎么,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么?”
景卿立马回了神,忙迈步进了门,恭敬见一礼。
“鬼司的事情,你可想好了?”面前尊神抬眼看他,墨色瞳仁无波无澜,犹如千年古井,又如同墨玉寒星。
景卿被这么一看,又磕巴了,“还……未曾想好。”
玄尘早想到他会这么说,点一点头,淡淡开口,道,“如今你才回魂,就先在水殿静养几日。这鬼差的身份既然是我给你的,等你神魂合稳,本尊带你去凡人那里走一走,让你熟络熟络这差事,而后去留,你自作定夺,怎样?”
自作定夺?!
这一句话毫无起伏却听得景卿心里波澜壮阔受宠若惊,心道如此通达的尊神居然让自己给遇上了,难不成是自己生前命短故而把福气都留在死后了?
“如此便要叨扰尊神了。”景卿心中狂喜脸上却装出一副矜雅的样子,问道,“魂魄合稳,要养多久?”
玄尘淡然道,“水殿灵气浸泽,三日便可。”
三日,景卿正在心里盘算这三天怎么才能不那么难捱,却又被那尊神一句话拉了回去。
那尊神道:“你那心法有几句颠倒不通,这卷书你拿去做校。”
景卿忙伸手去接,指尖却正巧触到那人掌心,温凉如玉一般。
他忽然觉得心尖一阵狂跳,身上所有血似乎都在往脸上涌,连带着耳根都微微发热。不由心道一声怪哉,却听一旁尊神继续道,“整卷抄五十遍,稳心合神。”
一瞬间,才涌上头顶的血立马就直退到了脚底,景卿额角跳了三跳,觉得自己的心此刻正老老实实僵在半空,已然不会跳了。
鬼司是会困的,而且顺着景卿从前的尿性,越抄越困。
于是景卿之后三天基本就是坐在书案前磕着头一个字一个字数过来的。
等五十遍终于抄完爬回凉榻上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现在只要一张嘴就会有心法吐出来。
从前在道观里最多就是罚抄二十遍,如今看着案上厚厚一沓字纸,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是第一个神还没合稳就直接得道的鬼差。
当然得道是没法盼到的,第二日晨起时景卿看着自己身上平白多出来的朴实无华的黑衣黑裤愣了好一阵神——这四平八稳的模样,全身上下一片漆黑无一处纹路藻饰,无一不在昭示着它就是一件工作服的事实。
他抬脚看了看上头一样朴实无华的快靴,起身下地理平衣襟袖摆。
好在这衣裳还算合身。
这鬼司的衣裳裹在中衣外头,拿手一摸就知道是咒术幻化出来的,应该跟镇魂符差不多为的都是不让魂魄轻易跑出来。
如今这鬼司的衣裳上了身,就说明自己已经合稳了心神可以行事自如了。
无奈这身丧服一样的衣裳是没法脱的,景卿将搭在床沿的道袍整齐叠好,看着领襟上头平绣的卷云纹痛心疾首,这才认识到从前山下裁缝铺里给做的道袍是何等的襟袖轻盈美观雅正。
拾起一旁的青玉面具,想了想还要见那尊神,景卿干脆将它揣进了怀里,又将案上一叠字纸小心卷了卷,抱着出了门。
前殿画室书房都没看见那尊神的影子,倒是书房里纸折的小玩意整整齐齐一排摆在案头招眼得很。
景卿看着那些小玩意扶额,现在一魂三魄回了身神志清明许多,觉得当时自己肯定是搭错了筋,这种不上台面的玩意儿都敢拿来送九天上的尊神。
可反过来再想,别说当时,就是现在自己也没什么能上台面的东西。
眼前这些凑活凑活也算是个礼轻情义重了。
景卿正乱七八糟想着,忽然听见一旁彦华尊神的声音,“找我?”
他身上一哆嗦,忙转脸看过去,见那尊神站在一旁,看着自己抱在怀里的字纸。
“啊,对,”景卿忙将怀里的东西展开来,“五十遍,都在这里了。”
玄尘看着他微微一怔,转脸轻咳一声:“好,”说着抬手一指景卿身后的书案,“先放在那里吧。”
看见玄尘转脸时眼底尚未完全散尽的笑意,景卿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干了件傻事。
然而已晚了,他只好佯作什么也没发现,十分平静地将怀里的一叠纸放下,而后在一种迷之尴尬里默不作声地跟在那尊神身后出了殿门。
一出殿门他便怔住了,终于明白为什么尊神总说这是水殿——殿门前皆是净白的碎石细沙,十丈开外,一面由结界挡出来的水幕接天连地将神殿拢在里头,结界外水极其清澈,又不见游鱼,光线由水面倾泻而下,柔和有若轻羽。
他有点后悔自己这十几日过的太拘束了,居然一点异常也不曾看出来。
正出神,他只觉得后领被人一提,眼前景色转瞬就成了密林。
四下暖和了不止一点,景卿这才一激灵回过神来。
几步之外的尊神白衣胜雪绶带轻飘,手中折扇哗地一收,“还不跟上。”
沿着山径走不远便隐约看见远处的镇子,景卿这才真切觉出自己已经在人世上了。
出了树林阴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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