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公司大门,车水马龙的喧哗声仿佛突如其来地涌入了他的耳中。
在这之前,他的脑海里一片平静,他心中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同事的慰问和打探,没有茶水间的窃窃私语,没有领导的谈话,当然也没有他自己的声音。
他心中的那根弦一直绷着,他屏息凝神,从心底抽出一股哑然无声的力量,推着他一路向前奔跑,速度快到令他无暇思考。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中,突然想要大叫。
最终他只是掏出了手机,给梁亦庭发了四个字:我辞职了。
没过一会儿便收到了回复。对方似乎不是特别讶异,也没有询问原因,只是问他:怎么样?
何初阳如实说着此刻的感受:比想象中容易。
当然,因为他可有可无,他的离去对于别人不过是平静工作中的一小朵水花。
梁亦庭可能工作繁忙,许久没有再回复。
直到何初阳下了公交车,快要走到家时,收到了梁亦庭的信息:周末出来散心,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太近了。
如果他是伊卡洛斯,那么他想,自己羽翼上的蜡快要融化干净了(注1)。
太近了,何初阳摇着头,在手机上打了两个字。
“好啊。”
“你说什么?!”
何初阳闭了下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阻隔母亲刺耳而尖利的声音。
吕雯差点把饭碗砸了,又惊又气,一双筷子几度想要指着何初阳,却最终只是重重拍到了桌上。她难以置信地质问道:“你都不跟我商量一声,一声不吭就辞职?!你能耐了啊何初阳?!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不待何初阳开口,她便以不容商榷的语气道,“明天跟你们领导说,辞职信撤回来。”
何初阳无奈地做了个深呼吸,“辞职信已经抄送人事,开始走流程了,撤不回来的。妈,我自己的事情你让我自己做主吧,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你能不能别管?”
“不要我管?!”吕雯瞪大了眼睛,怒极反笑,“好,好,好,果真是翅膀硬了,我已经管不了你了。我真是当不起你这声妈,我看你以后还是别叫了。”
何初阳向来最受不了她用这种语气说话,不由也控制不住脾气起来,沉声道:“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不想跟你吵。”
谁知何初阳说的这句话不知怎么刺激到了吕雯,她的声音陡然更加尖利了:“有啊,你去找你那个爸啊,他最喜欢好好说话了,肯定不会跟你吵!到底是亲生父子,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哦,我忘了,人家可有个宝贝儿子呢,你去了他可不一定会要你。人家儿子有出息得很,麻省理工,你看看你?”
一扯到这个话头,何初阳心中烦躁暴戾之气顿起,但是又不得不千万次忍耐下来。他梗着脖子,重重地喘气。
吕雯还在无知无觉地说着:“我当初卖了陪嫁的房子,供你出国,就指望你出息。你爸不要你了,我就算吃糠咽菜,也要培养你。你呢?你怎么回报我的?”
“有完没完!”何初阳终于忍不下去,大声道,“都几年了,你为什么还是想不开?为什么要送我出国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真是为我好?你不过就是怕我比那个女人的儿子差,所以你连我要复读都不敢接受,你怕我考砸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你根本不敢接受我的失败,因为我的失败就是你的失败!是,我现在就是辞职了,而且是裸辞了,你是不是又无法接受?人家的儿子前途无量,你儿子却连稳定的工作都丢了。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不论是高考还是选专业还是找工作,你其实根本没有相信过我,所以能让你感到安全的方式就是掌控我!”
“何初阳!”吕雯被他刺激得浑身发抖,指着大门怒骂,“滚!你给我滚!”
何初阳豁地站起身,冷然道:“你放心,我会滚的。”
这个家,他已经不想待了。
在他高三父母离婚的那一天,他的家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如果我说我向往脱离现状,是不是显得很不理智?”
他在这个泥潭里,陷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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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伊卡洛斯(希腊文:?kaarus)是希腊神话中代达罗斯的儿子,与代达罗斯使用蜡和羽毛造的翼逃离克里特岛时,他因飞得太高,双翼上的蜡遭太阳融化跌落水中丧生,被埋葬在一个海岛上。(摘自百度百科)
一旦开始走离职流程,工作就突然变得清闲了下来。何初阳只需要完成自己手头现有工作的交接,然后按照人事部门发来的离职手续,按部就班地操作就行。
正式离职日期定在了十二天后,何初阳开始进入了一种每天到公司打酱油的状态。
浏览器界面上开着一长溜房产中介的网页,何初阳比较筛选了一番地段、设施和月租,最后定下三套,与中介预约了看房时间。
做完这些之后,已是中午饭点,办公室内已经空无一人。好像之前有人喊他吃饭,他也没有印象自己有没有作出回应。
何初阳轻轻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现在仿佛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模式,只剩下机械地运转。
趁着那股力量还没有散去的时候。
周六的时候天气晴朗,梁亦庭把车开到了何初阳家楼下。
“到底是去哪里?搞这么神秘。”何初阳拉上安全带,笑着问道。他绝口不提工作上的事情,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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