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忘情,不再是痴男怨女,自然能从这红尘“象”中脱身而出。沈淮海以重花狱阵困住乐逾,却一直不曾再加攻击,此时与乐逾一人阵内,一人阵外已成僵局,这才提腕落下一笔。
阵内顿时大变,狂花席卷,聚成一条额生独角、头角峥嵘的绯红巨蟒。落地之时那地面都震动,巨蟒仰首摆尾,每一瓣花皆是一片鳞片,周身有千万片鳞片,裂口大张,怒目向乐逾游去。
那巨蟒缠住乐逾,重花狱阵阵内剑光闪烁,残花四散。沈淮海桌前小像已画成,却再不能动笔。手腕犹如石雕,系有千钧重,凌空悬腕,笔尖犹如被无形架住,无论如何落不到纸上。
蔺如侬心跳如雷,不由自主上前走近重花狱阵。巨蟒盘旋将乐逾围住,要将他生生扼死,却忌惮颀颀锋利,每当剑光一闪,便嘶声退后半寸,庞大身躯围绕成圈滚动不止。沈淮海手腕不动,却能感受乐逾每次出剑,目光温柔对着谢箴,分神道:“还不够……”
那万片花瓣结成的巨蟒张口向乐逾咬去,蛇尾横扫,与颀颀相撞,那花瓣蛇鳞便散开,又立即再次聚集。千钧一发之际,阵外忽遥遥传来一阵马蹄,声音散乱,极是匆忙,乐逾突然抬眉睁眼——
一匹白马冲进桃花林,白马上一袭绯衣,正是闻人照花,乌发松散,满面焦急之色,叫道:“师尊……”
一滴墨自笔尖垂落,点在谢箴面颊上,洇湿小像。沈淮海痛惜地闭目,笔落纸上,却如早已料到,不再出手反转局势,静坐以待尘埃落定。
而阵中乐逾骤然出剑,剑锋不向那巨蟒,而是手腕疾转反向阵中深处刺去!
沈淮海的阵,既是他的“象”,他的“象”是红尘。人在万丈红尘中如何能忘情?造成这“象”的宗师都不能忘情,还在红尘内受折磨,又怎会要求入阵之人非用“忘情”来脱身?乐逾从不认为要脱身必须忘情——只是装成误解这“象”,使宗师放松,宗师心念松懈的那一刹那,就是破阵的最佳时机。
而要破红尘,自然要投身到红尘最深处。
不入世,如何出世?颀颀向阵心刺去,巨蟒被他抛在身后,狂啸嘶鸣,向他背后咬去,那一剑还是刺出了——颀颀的剑光陡然大盛,原本雪亮剑光能照亮数尺,如今却是数丈,光芒暴涨,所经之处繁花堆积而成的红尘如重重织锦被快剑割断。
那一剑割裂红尘。万丈红尘,敌不过三尺青锋。
最奇最险最惊骇的却是,他明明向阵中出剑,那一剑刺入阵中,进入阵心的半截剑竟凭空消失,阵边缘如一道水晶墙,而那消失的半截剑如水波折射一般自阵外刺出,堪堪停在沈淮海身前!
沈淮海一抬袖,万花消散,云淡风轻。乐逾站在阵边举剑向他,阵却不复存在,蔺如侬犹手按长鞭独立,闻人照花已下马,长发散乱,绯衣乌发。白马在日暮中长嘶,乐逾这一番入阵,竟不知不觉已经消磨数个时辰,到了暮色四合时分。
三十丈内,地面还是碧草如裀,不说满地残花,连几点桃花花瓣都寻不见。沈淮海看向面前一张被一滴浓墨染污梦中容颜的小像,伸出手来,轻轻拂拭,眼中全是眷恋痛惜。
那年娥真有孕两月,王后疼惜小妹,本就不解她为何独爱清贫,知道她有孕在身,更是非要她入宫诊脉养胎,不许她再由着性子布衣茶饭地度日。谢箴唯有从长姐之命入宫,回来之时却遇到嫉妒沈淮海的一个在北汉军中任职的小宗师,被他以指法点中心脉,顿时母子双亡,护卫随侍也无一人生还。沈淮海为她报仇,仇可报,人却再换不回。他把研习武艺视为兴趣,却机缘巧合,轻易成为小宗师,引来无数嫉恨仇怨。妻子因此丧命,他却又在悲痛之中心死而成为宗师。上天对他,究竟是厚爱有加还是故意折磨?
他对谢箴许诺过,同生共死,为不让她在泉下久等,报仇之后,他甚至想要以身相殉。可谢箴的长姐,教养她长大的王后却亲自来访,屈膝恳求,要他出任国师,广收世家子弟为弟子。因为西越文弱,不得不对北汉称臣,常受侮辱,若非沈淮海自己修为不俗,那暗算谢箴的小宗师在北汉军中任职,西越要追究责任、擒下凶徒难于登天。但北汉重视武学,若西越国中有宗师,至少可以挽回几分国体颜面。
沈淮海心头一冷,国事早就不堪问了。当年的王后,后来的太后追先王而去,西越的这一任君主,比之前任更是无能。西越醉于笙歌繁华,浑然不觉大厦将倾。
他拂袖起身,道:“这一剑叫什么名字?”
乐逾道:“‘文殊’。”沈淮海沉吟片刻,笑道:“好一个‘文殊’。”又道:“你是如何猜到破阵之法的?”
乐逾道:“我入思憾大师的‘象’中,一朵莲花内可以装下世界,可见小即是大;纵身十次都越不过数丈距离,可见近即是远。在宗师之‘象’里每位宗师有自己定下的规律,沈居士自己都不能忘情,自然不会以‘忘情’为破阵的条件。乐某斗胆一试,破红尘的路径或许就藏在红尘最深处。”
第85章
沈淮海闻言又是一笑,乐逾对宗师之“象”在懂与不懂之间。当今宗师之中,若说悟性,沈淮海只怕比那位北汉国师还略胜半筹,否则怎能凭一本心法残卷自行悟道,由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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