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对话,度惊弦说得极为明白,众人再无可问之处,此时只有最后的问题。
晏真人道:“想必度先生已然有抽取地心之水,绘制困龙大阵的方法了。”
度惊弦起身回屋,片刻后,他拿出一张丝帛。
素白丝帛在几人面前摊开,上面绘制有整个幽陆的山川地形图。地形图上,又将各家的势力范围做了划分填色。填色之下,还有丝丝缕缕的红色断断续续,出现在幽陆之上。
度惊弦的手指指向红色丝线部分:“这就是地心之水所在位置。”
言枕词从开头到现在一语不发,此时却瞟了一眼度惊弦所指的红色丝缕,心中暗觉其像朱弦。
晏真人几人凝神看去,发现红色丝线于幽陆各处都有,但有粗有细,有长有短,散布得十分杂乱无章,其中红色最密集的部分,乃是不夜山川穿行无量佛国之处。
果然下一刻,度惊弦就指向这一处,对众人说:“此处水源密集,困龙大阵将在此处起头。”
晏真人笑道:“这样时间倒是正好。”
一语毕,他倏尔收声,心中暗忖:时间正好,时间正好……时间为何巧得如此正好?佛国现在正与燧宫交战,不论起地心水绘制大阵出了什么动静,都可以轻易遮掩过去。不……不对,这正巧对界渊又有什么好处呢?这正巧反而是对我们有利的啊。应当只是我多想了……
寺务首座道:“不论度先生需要什么,佛国上下一定准备妥当。”
度惊弦道:“三日之后我会出现佛国。”他不耐烦道,“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智者难免有点小脾气。
几人如今已达到来时目的,纷纷微笑,半点不放在心上,一一离坐告辞。
水边只剩言枕词与度惊弦。
远山之上,红日初生,天地苏醒,万象更新。
度惊弦道:“你为何不说话?”
言枕词低哼一声:“你要我说什么?”
度惊弦:“明明有人来了,你为何还不住手?偏偏让他们看见我们的事情。”
言枕词不咸不淡说:“这不是阿弦一直提议的吗?我和你在一起,气死界渊。”
度惊弦一时失语。
言枕词凉凉道:“阿弦已让我见了界渊的坏,若我再不知阿弦的好,岂不白白孤雁失伴?如今我细细想来,还是应当好好地、从各方面体会阿弦的好,再去气死界渊。反正是为了天下苍生,幽陆和平,阿弦也无需纠结徘徊,就当为苍生奉献,以身侍老道了吧!”
度惊弦有点想笑,忍住了。
哎呀,看来群玉山上,阿词真是被我刺激到了,这就好,这出戏这样才能唱下去。
言枕词一段话说完,侧眼看了度惊弦一眼,就见坐在身旁的人嘴唇轻抿,眼角微垂,既脆弱无辜,又委屈阴郁。
他虽然明知道对方是装的,但依旧感觉胸腔被击中,心脏瞬间软弱了起来。
他长长一叹:“阿弦。”
度惊弦:“嗯?”
言枕词:“你真要杀界渊?”
度惊弦:“自然。”
言枕词:“你会骗我吗?”
度惊弦:“不会。”
言枕词:“我相信。”
度惊弦不语:糟糕,我却不太相信我自己了。
小溪流水,茅屋飞草,这远离尘世的山间,鸟语啁啾,花香明灭,两人并排钓鱼,虽天下烽火,此时此地,依旧岁月静好,连河里的鱼儿也傻不愣登频频跃出水面。
言枕词低语道:“不知何时战乱将会结束……”
度惊弦道:“不太久,也许近在眼前了。”
第111章
烈日炎炎, 青碧砖石在平原上砌起一条俯卧长龙。这些砖石曾是高僧善信慕佛国之名, 于此地聚集成城, 遥遥向佛的明证。如今人走楼空,城拆屋毁,它们全被推倒拆卸, 堆积在战线之前,成为佛国抵挡燧宫的一条高高城墙。
战争已经持续不少天了。
青碧砖石已被鲜血涂抹,其上每一道的血痕, 均是佛国子弟与燧宫魔徒的性命明证。虽没有人愿意承认, 但其中佛国子弟的鲜血所染红的位置,又比燧宫魔徒要多上许多。
守边人数一日日减少, 此地士气却一日日惨烈。
尤其日前戒律首座的消息传来之后,人人洒泪, 复萌死志:佛魔相悖,无能同立, 此躯微残,死不足惜,惟愿, 守土不失!
日影升至中空, 远方战线上,燧宫的大队人马再一次出现佛国僧众眼中。
守着钟楼的僧人立刻敲响紧钟,九响钟声传遍防线,堪堪休息了半夜的僧人耳听钟声,大多连眼睛都还没能睁开, 就再次手持兵刃,沿着睡觉都不会走错的熟悉道路,一路冲上城墙,站在自己防守方向,极目向前眺望!
城楼上的骚动刚刚停下,城楼下又传来动静。
数息之后,寺务首座及修持首座,剑宫镜留君、晏真人,落心斋静疑女冠,还有一位这些僧人并不认识的年轻男子,一同上到城墙上来。
此地值守的僧人回首一看,刹那愣住:这……这是我看错了吗?为何寺中两大首座,正道所有头脑,都骤然出现在此地?难道我们的防线已经彻底守不住了?邪魔他们马上就能冲进来大肆屠杀?
他心中正惴惴不安,就被寺务首座叫了名字:“慧意,你过来。”
慧意紧绷着心来到众人面前:“两位首座,镜留君,掌教们,不知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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