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一个月,他们才彻底弄清楚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其实叫霸州,并不属于保定。但究竟是哪儿,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这个地方暂时能让他们安心的落脚,安心的去谋划着该如何安全到家。
孟元年每日五点钟就开始去店里上工,晚上有时凌晨了才能到家,忙碌和疲惫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太多遥远的事情。只想着攒钱,然后送莫清弦回北京,他回上海。
每当累到就要坚持不住时,想到在某个遥远的的城市还有人在等着他,想到莫清弦还需要着他,他就咬着牙坚持着。实在忍不住了就找个角落躲起来悄悄地哭几声,哭完了挺直背再继续干活。他一直在心里念叨着父亲说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他知道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罢了,但自欺也好,只要还能挺下去。
莫清弦在一家书楼负责整理书籍,每天只需要把被放乱位置的书放回原位,再将书楼里打扫干净,就没有多余的事情了。一天虽然只有两块钱,但是能在空余的时间也顺便读读书,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下午六点钟书楼就关门了,他会抱着从书楼捡的废弃书纸,右拿一根铅笔,慢吞吞的走到孟元年上班的地方。坐在餐馆后门对面街道的榕树下,看着孟元年蹲在地上洗碗择菜,倒水。有时兴致来了灵感迸发就会画一幅孟元年的素描图,实在懒怠了就靠着树假寐一会儿,一直到孟元年下班两人再一起回家。
孟元年说了很多次让莫清弦自己先回家不用等他,每每莫清弦嘴里答应着,第二天还是会风雨无阻的出现在对面,他知道莫清弦心里一直没有安全感,害怕一个人待着,也就随他去了。
有时候天气好,夜晚的天空会铺满一闪一闪的星星,照的整个世界清明皎亮。莫清弦会握着孟元年的手,慢悠悠的走在街头。看空荡的窄马路上偶尔掀起尘灰的大货车,听着孟元年沙哑略带低沉的嗓音在耳边淙淙如琴声,就觉得岁月安好那再多的流亡也不算什么了。
莫清弦常常想,如果时间能一直静止在岁月最美好的时候就好了。如果命运,能再眷顾点他们,就好了。
然而未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永远也无法预料。
第19章 拾(3)
一九八七年,五月,全民整党基本结束。
那时候的他们尽管从不关心政治,偶尔身边人的接耳交谈中,也能听说到历时几年,杀人魔某某终于在哪儿哪儿的深林被逮住了。上面又出了什么样的政策,这次地里该种些什么... ...零零碎碎的太多。而莫清弦唯一只记得,六月十二日,□□会见南斯拉夫共产主义者联盟中央主席团委员科罗舍茨。
那夜他同孟元年依然走在回住处的路上,他们商量着等到过了十五就起程去北京,算计着手中有多少富余的钱,甚至还说着,报纸上那个科罗舍茨的前缀是多么的长。
“南斯拉夫共产主义者联盟... ...”莫清弦甚至清楚地记得他笑着冲孟元年重复着那个名字,甚至只说到了一半,眼前就冲出一群人向他们扑来。孟元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拉着他的手掉头奔跑,那夜寒星如月,地上的影子被照的纤毫毕现,孟元年的发被风吹的打在他脸上,犹如针刺。
他们跑进了死胡同里,孟元年拿着随手可触的任何东西向身后的人扔去,将他推进角落只身在人群里左出拳右踢腿,苦苦周旋在那仿佛没有尽头的人群里。他尖叫的嗓子都嘶哑了,喊着救命喊着:“快来人啊,救命!救命!”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那些咒骂和痛呼中,明明白天还在听说现在世道有多么的安宁,有多少恶人被打压被逮捕,还在听说现在不用再去学校接子女回家,治安有多么的让人放心,可是此刻现实就出来打了他一个大耳光。不止打在脸上还狠狠地抽在他心里,抽的他目眩神迷耳鸣失聪。
有泠泠的冷光朝着莫清弦躲着的地方袭来,莫清弦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见扑过来将他挡在身后,他听见有利器穿透衣衫的“嗞啦”声划过寂静的黑夜,像炸雷一样哄得散在耳蜗里。
“不好,出人命了!”
“草,谁他妈让你真刺,老子让你拿着吓人的!”眼前的人群里传来慌乱的咒骂声:“曹爷说了要活的不能见血,你他妈脑袋被门夹了!!”
“妈的,赶紧先跑吧!”
“旁边那个小少爷怎么办?”
“你他妈的傻啊,现在哪儿还管得了什么少爷,上面风声正紧,先逃命再说!”
莫清弦完全顾不得那些人,他什么也听不见,眼睛里只有孟元年。他大叫着朝孟元年扑过去抱住他下滑的身体喊着:“阿元!阿元!”
孟元年捂着小腹倒在地上,血染红了他身下的水泥地。莫清弦扑过去抱着他的头浑身颤抖着大声叫喊:“阿元阿元!救命啊,救命!快来人救救阿元,快来人救救我们!阿元!”
孟元年痛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莫清弦扭曲着惊恐的面容,慌乱的用手堵着他腹部的伤口,血沾了莫清弦满脸满手他自己却全然没有感觉。他像抱着他易碎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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