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钟家,谁又能料到?世上竟有这样的人。”一人不知是羡是嫉地一声长叹,“寻常之人,百年间可上一境便已堪称天生仙骨,他这十年一境的速度,简直不是人。”
一人却冷哼道:“的确令人惊叹,但谁知他这般一日千里之速是如何得来?他入圆满境后,所有人都以为他十年后便会飞升,但至今……已三十几年了吧?要我说,欲速则不达,要么是修炼法门出了问题,要么,这并不是靠他本人的实力。”
“这位兄弟,你莫不是姓钟吧?!”一人故作惊讶地瞪着他,嘲讽道,“燕峰主为何数十年不飞升,这修仙界中竟还有人不知道么?”
哄堂大笑中,却听一个声音奇道:“为何?”
众人回眸看去,只见一行人掀开门前厚重的暖帘,自风雪中走了进来,皆是一身鹤氅,里面月白束袖,衣襟袖口一圈云纹,衣摆处则是白浪纹,分明是七界峰中流舒界之人。
众人忙不跌收回光,堂中骤然一静,只剩下自斟自饮的声音和火焰燃烧之声。
这酒馆中本已坐满了人,此时又一股脑涌进来数十个,纷纷站在堂中,顿时便将狭小的屋子里挤得一丝周转的缝隙都没有。
为首那人望了一圈,却竟笑道:“这里倒没什么人,老板,来些酒菜,要二十间上房。”
话音一落,酒馆里静得落针可闻,众人面面相觑,渐渐便有人敢怒不敢言地站了起来,拎着未喝完的酒冲进了风雪中,一眨眼,便散了个干净。
空荡荡的厅堂里,发问的人拉开一张长凳,随意倚着冰墙坐下,五指闲敲着桌面,眸光微动:“你把人都赶走了,谁来告诉我?”
那人递给他一壶酒,勾唇道:“不相干的事,何需在意?”
风雪呼啸间,被赶出去的人一个个面色铁青,一人含怒低语:“七界峰的人便了不起么?哼,不过是仗着钟寂界不会来此,若是燕峰主在此,他们还敢如此嚣张?”
“算了,走吧,惹不起。毕竟是山河会,让他们七界峰的人自己打去!咱们这些下界之人还是站远些,以免殃及池鱼。”
说话间,众人渐渐四散开去。
夜色中风雪渐停,一轮明月悬于高空,映照得满地白雪泛起银辉。
酒馆中火光自冰墙中透出,隐隐绰绰可见数个饮酒的人。
空中忽卷起一阵疾风,一行御剑之人落在雪地上,四顾之下,举步向东林酒馆而去,为首一人手中拎着一盏风灯,在前引路。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踏雪无痕,沉默地跟在其后。
他身后,容貌昳丽的女子扯了扯身侧男子衣袖,低声道:“司空师兄,小师兄不是恼了你,不过是有些伤心罢了。”
“我知道。”司空磬拍了拍她的肩,轻叹一声,“我亦舍不得你们。”
“那你不走,不行么?”他身后,昊蚩眼眶微红,闻言忍不住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泉宫就要建好,你却要走……你这一去,咱们永远都不能再见了!”
“昊蚩,别说了。”顾怀停下脚步,回眸望着众人,月光下眉目仿佛覆上一层霜雪,“天寒地冻,我们先住下吧。”
东灵雪山的山河会十年一度,是七界峰展现实力,类似军演的集会,但他执掌钟寂界已数十年,却从未亲自来过,总是让闻枫落带人前来。直到今日,司空磬要自此处的舍身崖回到人间界,他才第一次踏足此地。
闻枫落引着众人踏进酒馆,早已与他相熟的老板笑着迎出来,并未认出他们方才谈论的人,向众人递了个眼色,无声地说了句:“流舒界。”
顾怀四顾之下,果然便见角落里坐着几个流舒界涅槃期的修士,亦正抬眸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其中一人啃了一半的果子僵在手上,神色躲闪,面色有些难看。
七界峰中,流舒界与他们素无往来,这人如此警惕,难道是在闻枫落手下吃过亏?
不论如何,众人仍是在这酒馆中住了下来。
再过数日便是山河会,但司空磬明日便要离去,众人无人入睡,在房中喝了一夜的酒。
顾怀回忆起来,上一次这样为一个人送别,还是当年送他入黑水林的时候,但那时他心中清楚,他一定会回去,纵然分离,也尚可重聚。而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司空磬再也不能回来了,虽是生离,无异死别。
想到此处,他心中不由有些暗悔——若不是他偶然得到凡间镜,司空师兄便不会得知下界之事,也就不会因为司空家即将亡国而决心舍弃仙根,下界救国。
“多少年?”踏过东倒西歪的师兄弟,司空磬端着一碗酒,走近窗边拍拍他的肩头,望着窗外星月映雪的美景,没头没尾地出声。
顾怀却垂眸饮了一杯酒,口中升起一股涩意:“……九十七年。”
司空磬感慨地点点头,叹息道:“已近百年,你会忘记他么?”
顾怀竟微微一笑:“司空师兄,难道你没有听过那个笑话?都说寸金难买寸光阴,可修仙界中,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光阴。”说到此处,他声音变得极轻,像是一片落在心间的雪,“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我怎么会因为这样廉价之物,忘记无价之宝?”
“我也一样,”司空磬靠在窗棱上,眸光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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