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虽对他疑心渐消,终究是十年怕草绳,执掌钟寂界后便将他也带了过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阮夫子性情温和,见识广博,谈吐不凡,总会在他情绪失控之时一语点破迷障,又给他炼制了许多宁神丹药。顾怀私下里检验几次,均无异样,渐渐的,似乎连最后一点疑心也都消散了:一百年,任什么人也装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吧?
金色的字符浮在夜色里,随着海浪声一一飘远。
“好兴致啊,燕峰主。”谢琀忽自舱顶上一跃而下,随手捏住了一个“心”字,看着它在掌中无声化开,方抬眸睨了顾怀一眼,“半夜不睡觉,还在抄佛经?”
顾怀忙收起飘散的思绪,笑道:“你不也没睡么?”
“燕峰主交代的事,岂可耽搁?”谢琀勾唇一笑,扬手间片片花瓣悬浮在空中,点点银斑如星河流萤,果真连成了一个残缺不全的符咒。
顾怀眯了眯眼,依稀认出这个符咒是——“解印符。”
谢琀赞许地看他一眼:“不错,有这个解印符在,若是岛上的人集体将灵力灌注进符咒之中,那些锁着他们的封印便会解除,他们自然便可趁机逃走。”
“……哪有这么容易?”顾怀摇了摇头,又拢起眉,“这种花不知从何而来,谁带给他们的呢?是带给他们解印花的人将他们救走了么?”
“呵,若是我救了这么多人,一定会敲锣打鼓昭告天下。”谢琀将花瓣尽数收回袖中,望了眼黑暗中的浩淼烟波,“……只怕这些人是刚出狼口又入虎穴,才会这样悄无声息。”
顾怀下意识抚摸着伞骨,沉吟着道:“那也未必,或许是怕引来报复仇杀?此事牵连甚广,只能等着看瑶光岛和卜渝岛上能找出什么了。”
谢琀却指了指他手中的伞:“这就是柳寸芒说的那把伞?”
顾怀点点头,递到他手中,点了点伞面上两个小人,忽失神一笑:“这是我,这是你,他们倒没分开过。”
谢琀本欲细细将这把伞检验一番,听到这一句,心中骤然一痛,手上动作都轻缓了许多:“……我没有见过这把伞。”
“当然,”顾怀抚着伞面上两人的青衫白衣,“若我是舒万里,我也不会让这样明显的记号留在你的身边……”说着他忽凑到对方身前,抬眸与他对视,“到此时,难道你还不肯告诉我,流舒界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说自己才醒来十年?”
谢琀与他对视了一瞬,仿佛要被那目光中关切的真火灼伤,忍不住亲了亲他的眼睛,低声缓缓道:“……我不知道。我苏醒不久,便被一个叫孤云的人带出去见舒万里。舒万里问我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我说不记得,他便要赐名于我,我却想,呵,我虽不记得,也轮不到你这个素不相识的糟老头给我取名字……”
听到此处,顾怀忍不住噗嗤一笑,见他怒瞪来,方同仇敌忾道:“那是自然。”
“于是我便在乾坤袋中翻找了一番,”谢琀双手一翻,如同情景再现般,将一本书册翻了出来。那是一卷竹编玄言诗集,卷首上写着,孙绰,许洵,郭璞等数十个诗人的姓名,“谢琀”二字混在其中,乍一看无甚奇异之处,但对学过玄言诗的人而言,却像是将自己的名字混在李杜之间一样醒目,“我叫什么,或者我想让自己叫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顾怀本想笑着赞他机智,一转念忽想到,他是被逼至何等地步,才不得以费心至此,方可将这个名字留下来?又是在何等群狼环伺,危在旦夕的境地,以怎样的心情,偷偷刻下这个名字呢?
谢琀说完,还勾着嘴角等他当仁不让的称赞,却忽的被人满脸心疼地一把抱住了,一转念亦明白过来,一时间神色也柔和下来,仿佛眉眼被夜色晕染开去,静默半晌,再开口时,声音乍冷:“……舒万里告诉我,我是他们从诛魔盟救出来的人。诛魔盟已被钟寂界和圭泠界联手所灭。”
“什么?!”顾怀一惊,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你,你信了他们?”
“那倒没有。”谢琀捏了捏他的脸,挑眉道,“我是失忆,不是变傻,怎么会说什么就信什么?”
可我说什么你不就信什么吗……
“那就好。”顾怀心里一甜,放下心来,暗骂舒万里狠毒,脑中开始想着一百种轰炸流舒界的办法,“这么说,这把伞当是落在舒万里手中?”说到此处,他眸光一动,“我知道了,这一回他一定是想用这把伞陷害我,再派你来杀我。”
谢琀嗤地一笑:“用一整个岛的血玉脂来害你,这手笔会不会太大了。修仙界中,除非有人同你深仇大恨到了宁愿不飞升也要害你的地步,否则只怕不会有人舍得这么做。”
没错,若舒万里早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即便是要害自己,也不会将那满岛的血玉脂留下。不是他,那会是谁呢?
“你在流舒界中十年,界中可曾有魔?”
谢琀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曾见过。”顿了顿,他忽又道,“若真有人敢来杀你……”
顾怀眼眸亮亮地抬起头:“便如何?”
谢琀忍笑道:“那他怕是个傻子吧。”
顾怀泄气:“……哦。”
“……所以,遇到这样的傻子,你也不需要费力抹杀他们。”
顾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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