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郎生瞪了我一眼,“因为公主一直不安于室。”
“我没有。”
他哼了一声道:“方才我若不出声,谁知你们会如何。”
我气恼道:“什么如何不如何,难不成你连我也不相信?”
“我只知公主曾为了那个叫煦方的连性命也不顾,在赵嫣然说起他时,你甚至不敢与她对视……”宋郎生别扭的别过头去:“平日里,你在做甚么我无从得知,找不到人时难免忧心,找到了,却见你在亭中为他人伤心落泪,如此,你可曾顾虑过我的感受?”
“宋郎生,在亭中令我伤心落泪的不是别人。”
他迷惘的看着我。
“是你。”我道:“我想起了那个雨夜里,在父皇寝宫前你对我说的话。”
宋郎生浑身僵了僵,我低下头踩着脚边那摊水道:“还有你把我一个人给抛下时冷冰冰的模样。”
“公主,我……”
我不敢盯他,自顾的踩着水,“从我失忆归来时便曾问过你,何以你明知我会恢复记忆还要瞒我失踪前发生的事呢?那时你说,你怕我会离开你……事实上,当我想起那些瞬间确实心里很是苦痛……”
我叹了叹,“但相较之下,更令我害怕的是,在我因这些记忆而感到困惑不安时,你没能在我身旁陪伴我……”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将我拉进怀里,“对不起。”
他的声音低沉的令人不敢细想,我缓缓道:“接受了道歉,你是否便能将真相都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了?”
搂着我的手颤了一颤,我懵懂抬头,正好望见了他深邃的眼,几经挣扎之下,终究还是垂下睫毛,没有言语。
连无条件原谅的话都说了,他究竟是犯了何等滔天大罪半点都不愿和我吐露呢?
我越想越是心凉,最后索性一把推开他,道:“若连最根本的信任也做不到,那还有什么在一起的必要!”
说罢气呼呼的跑回寝屋里,摔上房门,熄了灯,整个人埋进榻上的锦被之中,心中计较着哪怕他再以枕头为借口,我也绝不理会。
可静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叩门。
我爬起身,想要推出去瞧个究竟,却从缝隙里窥见宋郎生失落的面容,静静伫在门前,那眼里仿佛承载着什么千钧重的事物。
明明只隔着薄薄一扇门,此刻却宛距千里之遥。
我耷下眼皮,想起了那封丢失的信,想到自己也未见得能尽然坦诚,顿时有些心灰意败。
那夜之后,我有好几日没有同宋郎生说过话。
以往冷战多是我得罪了他,到头来经受不住的总会是我,唯有我主动哄着才算作罢。
这一回我还偏就意气用事了,不论府中还是朝上都视他为空气,他主动同我说话我也不大理会。
这一来二去驸马亦然不悦,便和我斗起了“见者绕道”的气。
这般幼稚之举连我的影卫都看不下去了,阿右倒挂在房梁上问我:“公主就不怕那采蜜借机挑事么?”
我认真端看阿右给我绘制的京城地图,“她若能挑事,那便再好不过。”
同为女人,阿右简直觉得我的想法匪夷所思。
我转着毛笔,“几日来阿左不分昼夜的盯着采蜜,她除了每隔两日去城南药铺买药外,几乎哪儿都没去,药铺我们也查了,药方俱是周文瑜开的,皆无不妥之处。采蜜是摆明着受人指使接近公主府的,可她除了偶尔献殷勤外几乎什么也没做,委实不寻常。按兵不动的敌人最难以对付,与其这般风平浪静,倒不如起些波澜,方能筹谋应对之策。”
阿右同意点头,“然则,属下已查遍方圆百里所有训狗之所,各大杀手组织的案卷也比对过,仍未寻到相关线索;京中所有栽种过梅花之地不是高门府宅便是风雅之所,不似会有人会培育刺客……”
她话未讲完,有人啪嗒一声从窗外跳进来,阿右险些以为是刺客就要出手,见是阿左,整张脸都青了,“你进来前可以敲窗么,公主若是在沐浴更衣当如何是好。”
阿左风尘仆仆而来,气还未喘平:“公主会在书房沐浴更衣?”
趁这两个影卫再度斗起嘴前,我伸手挡在他二人之间,“采蜜跟的如何了?”
阿左道:“照旧,从城南药铺买完药便直接回来,现正熬着药,看不出有何蹊跷。”
阿右一脸嫌弃,“不过是跟踪个弱女子而已,怎就和大战个七八回似的。”
阿左不满道:“她从东周街走到通济街再到儒林巷,这一路人少摊少树少毫无遮蔽之处,我只能远远跟着又不能跟丢,要不下回换你试试。”
我扫了一眼京城地形图,只觉得阿左复述的这路线有些不对劲:“去药铺沿着护城河的弦歌街一路向南就到了,何必要从通济街绕多那么一段路?”
阿左蹙眉迟疑道:“没准是……她对京城的路不大熟悉?”
采蜜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岂会有不熟悉路的道理?
阿右麻利起身,“属下这便去查通济街有何异处。”
“不必了。”我执笔在羊皮地图上弦歌街上的某处圈了起来,“该查的是这里。”
阿左阿右同时凑近:“邀月楼?”
我眯了眯眼,“能走的路不会有问题,刻意避行的才有蹊跷。”
弦歌街最醒目的莫过于文人雅士趋之若鹜的邀月楼,从阿右备给我种有梅花的京城府宅图能够看出,邀月楼的大小院落种满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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