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的燕国内虽无战事纷争,但北方边疆一直不甚稳定,因此,将领士兵的操练与调动仍依旧制。自从萧韫曦接管兵部后,发现士兵所用的盔甲与兵器,战车与战马上的铁器,其器形尚算按图纸打造,可各军营内的比武擂台上,总会看见刀剑相击双双折断,军备库房中的战车盔甲即使养护之后也容易锈迹斑斑的情况。禹州盛产铁矿,燕国的军用铁器十有八九出自禹州军械造局。军械造局虽属兵部管辖,其长官的权力却始终抓在尚书令李洵的手中。
今年年初,萧韫曦便定下详策,请凌崇山暗中调查军械造局。凌崇山便借押送粮草的机会,派遣卫桓前往暗中调查。这一查不要紧,竟查出军械造局用废弃生锈劣质的铁器重新铸造兵器,卫桓为了能将军械造局里的官员一网打尽,便向宁王请求支援。萧韫曦自然是十二分的愿意,当即派了凌微,假借送粮给禹州百姓,带着三百多亲兵与卫桓会合,一举围困了造局内外,连李洵的亲信想要通风报信都无路可走。这一招暗渡陈仓将李洵打了个措手不及,造局内的账册,书信,大小官员皆指证他贪污军款,以次充好,甚至有叛国之意。这一折带着铁证与罪臣由卫桓与凌微两位大将亲自押送到御前,只把萧佑安气得砸了手中的金碗。当夜,卫桓带着皇帝手谕,领了一队精兵闯入李洵府邸,把还在侍妾被窝中光溜溜好眠的尚书令抓了个正着,直接压往大理寺牢房。另一边,宗维受召入宫觐见,在永宁宫小书房内,与皇帝闭门谈话整整两个时辰,出来时满脸铁青,一言不发的出了宫门,次日托病罢朝在家。萧佑安这次也不再留情面,越过三司推事的复杂程序,直接让大理寺给李洵判了个死罪,抄没家产。
十二月二十日,李洵及禹州军械造局的几位长官在西市处斩。当日,宗琪也称病罢朝。
这一年的新年宫宴,比以往都要冷清,又比以往都要舒心。宗氏一派的几个重臣接连罢朝,皇后也只露了个脸就推脱身体抱恙匆匆告辞,宫宴上留下的大多是闻史一派的臣子,太子坐在御座下首,勉强赔笑,真真是如坐针毡,恨不得随母后避走锋芒。萧佑安看不见心烦的,笑容也多起来。看舞听曲,作诗论文,竟也是一副和乐的景象。
过了正月十五,史传芳迁任尚书令,正式打破了两党平衡的格局。
闻静心的婚期定在三月初三,嫁妆早已准备妥当,正红喜服,东珠发冠,各式胭脂水粉直逼公主出嫁的行头。
她知道自己即将离开父兄,这几个月便甚少出门,只在家中陪着父亲说说话,与长兄一起读读书评评史,看二哥跟着雁迟一招一式的学习新剑法,或将热菜饭送到忙不过来的三哥商铺里,又或者逗弄院子中一直养着的大小兔子。闻静思看着小妹的笑容里三分欢喜七分不舍,心底也是一阵阵压不住的难过。他将一颗心分作三分,一分留意朝堂格局变化,一分放在殷州宁王身上,最后一分全无保留地陪着小妹,似要把余生的兄妹之情都耗在这三个月中。
二月初九,吏部的调遣公文如众人所料送至林稳手中。十日之后,宁王与史逸君贺喜的书信也到了闻府。
三月应是春意初绽,冰雪消融的时节,可今年的三月依然寒风刺骨,时有小雪飘落,一层未消融,一层又盖下,好似缠缠绵绵没完没了。
闻静思捧着书册坐在妆台前看窗外的雪景,小院里的花木石桌都盖着薄薄的一层雪花,被屋内昏黄的烛火一照,竟也显出几分棉花的柔软和暖意。两个弟弟监督奴仆布置家中宴场,忙碌了一天,吃过晚饭后不知去了哪里,院子里寂静的都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闻静心来到兄长窗前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怔怔沉思的景象。她今夜穿了一身鹅黄的夹袄,水红的裙子,乌云般的秀发斜斜挽了个髻,插着一支东珠步摇,明眸含笑袅袅娜娜地走进内室,盯着兄长笑而不语。
闻静思放下手上的书,掩蔽半扇窗户。“明日吃过酒宴,后日就要启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闻家小妹笑得狡黠又欢喜,换到兄长的身旁坐下道:“我来给哥哥送个大礼,你先闭上眼睛,可不许偷看。”
闻静思猜不出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好端坐着身子闭上眼。闻静心默默地看着兄长柔和俊美的脸,从袖内抽出一幅正红色的锦缎,捏着两个角儿,一抖展开,轻轻覆在了兄长的头上。闻静思吃了一惊,一把扯下来,翻过一看,竟是一幅喜鹊闹春的绣品。这片绣品已有些年代,料子不如新的柔软,图案更是一半绣得精致细密,一半绣得平凡无奇。闻静思看着看着,泪便涌了上来——这片绣品正是当年母亲的遗物。
闻静心见兄长触景生情,不禁挽上他的臂膀依偎过去,轻声道:“哥哥,我替你完成母亲的心愿啦,她在天有灵一定会很高兴。”
闻静思嘴唇弯了弯,却笑不出来,哑着嗓子道:“这个原本是母亲绣完之后要做成被面给你的,当年只绣了一半便走了,如今都快十八年了,你能绣完它,当真是好事。”
闻静心笑道:“我从来没见过母亲,哥哥还记得她的样子么?”
闻静思小心翼翼地将绣品叠起来,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母亲的样子我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她会让人垫高桌椅方便我们用膳,她会把烛台放在高处以免烫伤我们,她会唱着小曲儿哄我们入眠。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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