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溪似乎仍有些恍惚,看看他又看看我,垂着头没吭声.
儒易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看着,凑过来抱住我的脖子偷笑.自从林照溪那日把他丢出去后,两人就互相看不顺眼,见了面也总冷嘲热讽一番,全然没了当年初入仕途时的挚友模样.
“在这里我最大,你须得听我的话,若是不听,你也不用再在这里待下去了.”闵兰的声音终于放平和了些,但依然很是冷硬.“还有,你仗着老爷的宠爱,便对他百般索取,可知道他身子骨虚,经不起这番压榨?”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有些脸红.
“在这里跪两个时辰,直到你悔悟为止.”
我刚欲开口说点什么,闵兰便盯着我道:“规矩就是规矩,你不要为他讲情.”他端起一杯新茶,轻吹着喝了一口,面无表情道:“老爷就算是偏袒,也不能这般明显.”
说罢,他甩袖走了出去.
我本想拉林照溪起身,可屋子里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扎在我身上,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我便只得缩回手,灰溜溜地出了门.
直到约莫一个时辰后,该干活的都干活去了,我才偷偷溜进去.本以为林照溪定是不屑闵兰的那番言语,早就起身出去了,谁知他竟真的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幽深的眼眸注视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坐到椅上为他揉了揉膝盖,问道:“在想什么?”
他靠在我的胸膛上,许久才道:“我整夜压榨老爷,坏了老爷的身子,都是我的错.”我啼笑皆非地看着他道:“我硬朗得很,哪里有坏?”
林照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玉烟,你收了苗恩吧.”
“什么?”我疑心自己听错了.
林照溪微蹙起眉,又舒展开来,看着我认真道;“苗恩身上有我师傅的血.瓦剌的巫师原本就是可以活上许多年的,容颜也可保持年轻不衰,若你收了他,会有许多益处,身子也会愈发强健.”
我瞧着他轻声叹气,伸手抚上他的头.
--他真的变了很多.
林照溪疑惑地任我抚摸着,低下头思索半晌,恍然大悟道:“你是嫌他不干净吗?”不待我反应过来,他便道:“当年我说他服侍过闵京的事是骗你的,他其实并没有和任何人那般过,是个切切实实的老童子,你大可放心......”
“不用说了.”我打断他道,“我不会同他如何的.”
他望着我,嘴巴张了张,眼眸里同时纠缠着欣喜和内疚的情绪,闷闷地靠在我怀里,似是真的在自责一般.
我便安慰地拍拍他的脊背,搂住他的腰,将脸庞埋在他清香的发间.许是跪得疲累,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就在我怀里睡了过去,轻微的鼾声也咕噜噜响起来.我将他抱到屋里,给他的双膝上了些药,又为他盖上薄被,坐在一旁看着他的睡脸.
林照溪实在精力旺盛,难得有在白天酣睡的时候,没想到这般静谧的样子也是十分美丽.我低头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起身出门.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祥和的田园里,映在身上很是舒适.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闵兰到哪儿去了?
我这才发觉自午时教训过林照溪后,闵兰就没了影子.
踏着脚下湿润肥沃的土地,我绕着门前屋后细细地寻了一遭,仍是没找见他.
一筹莫展之际,远处翠绿的菜畦边袅袅婷婷地走来一个身段妖异的男子.他肩上背着竹筐,手上一条马鞭正百无聊赖地抽打着脚下的泥土,长发松松地系在胸前,勾勒着黛色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我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走过来的人,摸摸下巴,嘴角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老童子啊......
“看什么?”苗恩经过我身边,很是不爽地瞪了我一眼.
我便收起那荡漾的笑容,问道:“嫣儿呢?”苗恩听罢停住脚步,挑眉打量了我一会儿,冷声道:“王爷独自去了东边的山上.”
我点点头,起身便要走,却听他道:“等等.”见我回头,他便放下背上的竹筐,捏起手中的鞭子,学着不久前闵兰教训林照溪的口气道:“既然王爷愿意跟你,就是你的本事,我不好对此说什么,只提醒你一点--既然你已经娶了这么多妻,对他们就应公正些,不要喜新厌旧,尤其是你最不该辜负的王爷.”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甩着马鞭走了.
我站在原地,心绪因他方才的话变得复杂起来.--好像这些日子,的确有些忽略闵兰了.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心头莫名地酸涩起来.
带着白修静来这里团圆之后,他已拨走我的大部分注意力,剩下的关心又余给了曾经历过九死一生的燕柳,再加上儒易时不时的闹腾,余下的精力已经所剩无几,便常常忽略了这个陪伴我多年的人.
仔细想来,也就是不久前他生病的时候被我着实陪伴了几天,其余时候都是一个人度过的.闵兰从不撒娇,也从不刻意引起我的注意,在没有我的两年内默默为我打理好一切,从不抱怨半分,让我误以为他是坚强的,不需要我的甜言蜜语和过分的宠爱.
我知道闵兰自始至终都是最寂寥的那个人.
他是我的妻子中最高贵,最美丽的一个,也是常常被我忽略的一个.
待登上那座山头的时候,天上的层云已经染上了殷红的尖角.闵兰坐在山顶的一方宽阔的青石上,默默地眺望着远处浸在层云中的山峰与落日下闪光的河流.我走过去,自背后轻轻地拥住他,贴在他耳边低声道:“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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