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微地笑了笑,说,知道点皮毛而已,以前去买的时候听人教过一些……
说着他欲言又止,自嘲式地笑了一下,不过,那时候买的是普通货色,像这么好的东西,咱这种工薪阶层怎么买得起。
随后他默默地垂下目光,像是在专注地欣赏我脚下的地板,就在我琢磨着该打打圆场的时候,他轻轻地开口,我听陈总说了,你已经答应跟他一起去沿海工作,是真的吗?
我顿时有点抓瞎,呃……这……大概……也许可能估计是吧……,嘴上敷衍着,心里却在绞尽脑汁地回想,我他妈在哪一集有答应过老子怎么不记得了?
他沉闷了片刻,恭喜你了。
我听得有点找不着北了,你怎么这么说?
那还能怎么说呢,如果我说,希望你不要走的话,会有用吗。
姓顾的,不要总这副死人脸行不行,我有点看不下去似的移开了眼神,我走了后你会有更好的发展……
这些都没有关系,他立刻打断了我的话,眉毛在那同时明显地抽动了一下。
苏锐,你现在幸福吗?
在我一阵莫名其妙的冷颤后,这问句仿佛是句魔咒,突然无比强硬地烙印在了脑海中。
幸福的状态,哪里有比现在这样更显而易见的呢,不缺吃穿不缺钱花,有个能独档一面的情人,事业也排除障碍一帆风顺起来,跟当年在学校每个月几百块钱生活费下顿馆子都得思想斗争半天,和顾鹏飞三天一吵不说还得处处受曹妖孽压迫的悲惨生活完全没法比。
可为什么当他正面质问我的时候,头脑里浮现的依旧是那时的片段呢。
那种每次分开,胸口都紧得喘不过气来的想念,现在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样的感情一辈子就只此一次了,在蒸发殆尽之后,到了今天或是明天都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最伤脑筋的是,不论答他是或否,好象都会伤人似的。
下班的时候很稀有地能和陈旭阳一起回去,最近不是他开会就是我加班,总之难得凑到一块儿。
因为都懒得做饭洗碗,就在楼下的饭馆随便点了些小炒,这些苍蝇馆子和平时经常跑应酬的星级酒店比起来确实还比较像个能正经吃饭的地儿,不过比起家里半路出家的那位还欠把火候,这姓陈的原本对做饭七窍不通,烹饪的终极水准是泡方便面,煎鸡蛋就属于强人所难的范围了,哪知道在后天的局势逼迫下,渐渐从一知半解操练到出神入化,奇迹般地开辟了事业的第二战场,我说他就算哪天公司倒闭,做厨子都养得活一家老小了。
吃到一半我冷不丁问道,是你到处宣传说我会跟你跑沿海去的?搞得我在公司走到哪里都在被群众雪亮的眼睛从头到脚地骚扰。
没那么夸张吧,也就顾鹏飞知道,他夹着菜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今儿碰见了就顺便说的,除非是他帮你搞宣传了。
陈旭阳,我怀疑你做人懂不懂低调的啊,别得理不饶人好不好。
他随即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一边处理着嘴里的残渣一边来了个升八度的调,又怎么了,都跟你说是顺便、顺便了,再说说不说都是时间问题,别告诉我你打算一直瞒着他。
话是这么讲,可由你来说这性质可就变味儿了。
我见他爱理不理地继续埋下头新陈代谢着,低声补充了一句,老实说吧,我是不太想跟你东跑西跑的。
他动筷子的节奏陡然定格了下来,特诧异地望着我,怎么现在开始说这种话了?
我硬着头皮反问道,那你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吗?在这里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我们说好的吧,你想反悔?
什么说好的,哪年哪月哪日哪地?
这下他的语气开始逐渐朝点火倒计时,昨天不是才说好,不管我到哪里你都会和我在一起吗,不然你以为戴着戒指是为了走秀的?
喂,搞错没有,戒指是你硬套在我手上的,要不讲理大家都不讲理。
他索性气不打一处来地将筷子啪地搁桌上,憋了半天后说,我都跟你保证过会让顾鹏飞有个好归宿,只要能让你安心,我的位子都可以拱手相让了,拜托你少得寸进尺不行?
我怔了怔,敢情这厮完全来了个剑走偏锋,于是哭笑不得地感叹一句,你果然还是以为我在放不下他。
不然是为什么?可别说你是因为无比热爱你的第二故乡重庆。
基于对方造的句太欠扁,我忍不住跟他抬了一杠,是又怎么样,走哪儿去我都水土不服,就呆这儿舒坦。
很不幸莱克星顿枪声就是从这里打响的,只听他大手往桌子上一拍,直震得锅碗瓢盆是集体一阵哆嗦,小兔崽子,你今天铁了心要找茬儿是不是!
我凭借多年来的潜移默化,脸皮多少也厚了几寸,气沉丹田冒出一句,有种你别跟我比嗓门儿大。
瞅他的眼神是时刻准备着来个秋风扫落叶之类的,估计后来注意到周围几桌仁兄都对咱俩的战事表现出高度关注的态度,在一阵情感与理智的激烈碰撞之后保全面子的心态占据了上风,于是赶快咽下满肚子火气,扔出来一句,吃饭吃饭,其余的回去再说!
接着这饭自然是吃得比吐得还难受,象征性地夹了几筷子后,他赶鸭子上架似的将我押回了老巢,刚进门便将我逼到墙角,彻底营造出一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逼供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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