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竹溪!木竹溪要拢了,下车的到门口等到哈,表一哈搞不赢!”
窦亚川看了眼窗外深沟溪涧,对岸一壁的绵延翠竹杂树,景色还是和过去一样美。火车穿过明洞,眼前不断晃过的立柱把景色画上了灰影,溪流中隐隐可见漂流的人。号称川黔线最美的小三峡也开发了吗?
“你也去漂流?”
窦亚川摇头,“扫墓。”
背了包,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窦亚川又放下了,冰水都成了温水,“走了。”
夏逢秋站了起来,从一个五彩缤纷的单肩包里掏出手机,“要不留个电话,有空再聚?”
窦亚川视线从背包上收回,“还是算了,你刚不是说信缘分吗?有缘会再见的。再见。”
下了车,站台上像铁板一样,窦亚川觉得自己就像小时候烤过的泥鳅,不管怎么甩尾,屁用没得。快速地躲进小卖部,手臂、前脸后颈火烧的感觉终于淡了些。
“老板,来5根白冰。”窦亚川对着变化不大的中年女子开口。他记得小时候每次赶火车,不管冬夏都要赖着老爸买上几支,那个时候白冰糕5分一支,有时候老爸心情好,还会在这个冰糕厂代销点批发上好几十根,窦亚川就会高兴得像过年一样。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喜欢吃这个?”老板嘟哝着接过5块钱,又找了2块5。
窦亚川笑笑,接过塑料袋,就坐在小板凳上,把明月也抱出来,任他嫌弃地转过头,自己一根接着一根吃着,直到舌头麻木,吐出来的口水中带着血丝。
下了摩托车,太阳已经偏西。
窦亚川跪在地上,杂草刺棱着脚肚,眼前的小小石堆躺着他唯一的亲人。
“爸,妈,小豆子回来看你们了……”窦亚川低着头,一样一样地摆着祭品,“爸,这是您爱吃的烧鸡,我特意到镇上买的,还是您喜欢的那家。您……尝尝,看……看味道变……没变……还有,还有这个,桂花糕……妈,您尝……尝尝……”
明月蹲在旁边,一动不动,听着窦亚川哭诉。
“爸、妈,小豆子想你们了,你们还……还好吗……”窦亚川抬头,看着石碑。山风徐徐,坟草摇曳,似应答,又似无言。
“爸妈,小豆子最近干了件错事,我,我不但弄丢了苗苗,还,还……”窦亚川垂头,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提及,“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有一天我变得,变得和……和别的男孩不一样,你,你们会不会生气?这段时间,一直,一直有个,有个男……男人在,在追求我,我也知道他是认真的,他为我做了很多事,昨……昨天我们还……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就是他,他帮我那个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爸妈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我是真的不想,真的不想的……”
窦亚川一字一句轻轻讲述,世界上他信任的人只有两个,可偏偏能帮他做决定的又开不了口。或许他也知道,就只是想守在这,说说话、聊聊天,因为他们是自己父母,生他、养他、为他付出了所有的父母。
明月静静听着,凡人的情感之前在他看来不过是个游戏,但游戏的前提是身在局外,一旦进入局中,谁又比谁清醒。自己错了吗,是不是太过自私?
良久。
“走吧。”窦亚川起身,等纸钱烧尽,点燃了长长的鞭炮,“我们的风俗,后人在,每次来都要点一挂,要不会有山鬼欺负他们。”
“放心吧,你的父母已经轮回了,会投个好人家。”
“真的吗?”窦亚川突然兴奋,满脸希冀,他记起了明月是月老,是神仙,这样的事肯定是知道的,“太好了。”
明月重重点头,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只是安慰而已。
下了山,窦亚川带着明确去看了以前的房子,3年半没有修葺,早就成了残壁,唯有□□的土墙告诉来人,这里曾经有一个家,一个不知道温馨或者窘迫的家,但至少曾经存在过。
残阳已去,夜色当空,漫天星斗,一挂银河。故土始终是故土,就是天空也不一样,更清更透也更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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