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望着沾满他鲜血的双手,摇晃着脑袋紧咬着下唇,佛狸的眼眶已无法噙流任何泪水,“司徒……”紧紧托住他两腮,“司徒! 求你别丢下我……!”
对于佛狸而言,崔浩是毒瘾,鲜血是吗啡。而如今,崔浩即将逝去,鲜血倍增痛楚。
他该绝望?还是该庆幸?
“陛、陛下……”崔浩缓缓抬起头,佛狸的指尖滑过他的两颊,在颧骨上留下几道斜红。“陛下…… 你之前说过,我缺少一样东西……”仰着头的崔浩,美得让佛狸无法呼吸,“那、那是…… 什么东西?”
一言一行,以为他已忘怀;一颦一笑,其实他都铭记。
“傻瓜……”佛狸将脸颊凑过去,磨蹭着他的耳鬓,吮吻着他的嘴角,“我闹你玩的。”
崔浩笑了,笑声虽抽抽噎噎又断断续续,但却是前所未有的坦率动人。
“陛下…… 如今,你坐拥半边天下,大业已半成…… 而自古…… 功成不退者…… 无外乎…… 上蔡苍鹰,华亭鹤唳……”崔浩伏在佛狸耳边,轻轻叮咛道,“陛下与臣…… 都是犯了…… 前人都会犯的错误。陛下,你不、不必…… 过于自、责……”
“不……!”托着他的脖子,复望上那张渐渐失去生机的脸。“不、不要……! 不、不要……! 不……! ”已流不出任何眼泪的佛狸只沉沉哀鸣,犹如一只刚出生便遭遗弃的狼崽,“崔、崔浩…… 求你别、别离开我…… 别离开我……!”
微霜凄凄、暮色森林。只听得一曲引吭悲啸,杜鹃泣血、山猿哀鸣。
“宁吾一生,譬如朝露,折耀晨曦,载曜艳阳!”
第39章,佛狸的马鞭
几经周折,气喘吁吁的狄子玉终于瞅着了拓跋焘。嘴里呼着阿干,狄子玉快步走向佛狸,而他却不为所动,只倚靠着树干席地而坐、纹丝不动。而他怀里横躺着的崔浩头仰向后,华发垂地,苍白的脸颊上还淡淡散弥着殷红。
“阿干?”他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他周遭包裹着袅袅晨雾,使他看似一座正逐渐融化消散的冰山。“阿干……?”他又叫了一声,脚下却停在了十步远处。“阿干!”狄子玉捡起地上的石头投掷了过去。
“听到了。”拓跋焘忽然回应道。随即,他转头向着狄子玉,“等你很久了,你过来。”
“是。”狄子玉乖乖走了过去,“阿干,他……他怎么了?”
“死了。”抬头仰视狄子玉,拓跋焘面如死灰,“你替我埋了他吧。”
“啊,埋死人啊。”狄子玉歪了歪嘴,“你自己怎么不埋……”虽是这么说着,却还是接过崔浩的尸首,“还有其他的吩咐么?”
“埋深一点,别让那群杂碎找到他的尸体。”拓跋焘起身,蹒跚踉跄着走开了。正当狄子玉想找个什么挖土的工具的时候,却听得重重一声,噗通——连地表都跟着微微震动。倏尔回望,原来是佛狸从马上跌落了下来,虽仅在须臾,他便起身重新上马,但他周身分明是战战栗栗,握缰之手颤颤巍巍,两股之间也瑟瑟发抖。
“阿干,你……不要紧吧?”
“没事。”狄子玉这才听清楚,佛狸连嗓音也夹杂着丝丝颤抖,“我先走了。”
也不知摔了多少回,摔得满身都是泥巴,佛狸终于回到了军营之中。胡床尚未坐热,拓跋浚、拓跋仁、李孝伯等人便围了上来。虽然灰头土脸一身狼狈,佛狸却依然维持着威严,只见他接过乌雷手
上的马鞭,平静得说道,“这附近有一座瓜步山,立于山上居高临下,则可囊视对岸。我想凿瓜步山为蟠道,于其上设毡屋行宫。乌雷,交给你办吧。”
“是,乌雷遵命。”
“其他人先退下吧。”
沐浴、更衣、进食,而后倒头沉睡,佛狸连睡了几天几夜。待他醒来之后,便被告知瓜步行宫已然建造完成。重登瓜步,他骑着骏马,身后紧随着几十万浩浩荡荡的鲜卑骑兵。瓜步山上已然翻天覆地,佛狸登上最高处,剑指苍天,几十万大军齐刷跪拜于他脚下,以示臣服。
永远不会孑然一身,但却注定孤独一世。
几天之后,国史案逃犯卢度世忽然出现于瓜步山,要求觐见魏主。
“看到朕的赦免令了?”拓跋焘垂足而坐,神色冷峻,他稍看了眼塌下伏着的卢度世,“你起来说话。”
“是。”
“封你为中书侍郎。”拓跋焘似乎一直在闪避他的眼光,“你即刻回朝吧。”
“陛下!”
“你还有什么事?”看到卢度世眼眶泛红,欲言又止,拓跋焘便摈退左右,“说。”
“陛下见过桃简居士了?”
死寂。
“不要提他。”一字一顿,佛狸缓缓说道。
“伯父是被冤枉的!”
“我不想听。”
“我伯父从来就都没有通敌卖国之举,那些信件是岛夷将军柳元景的离间之计啊!”
“我叫你闭嘴!!”
听得拓跋焘忽然大吼,卢度世急忙伏□去,而神色却愈发坚定,“臣死罪。但臣一定要还伯父清白!”
“死都死了,还要什么清白?!我给他清白他就会回来了吗?!”
只见那些凄厉无情的语言,竟出自于一张凄惨悲怆的脸。
“别再提到了他!”语言是决绝,神色却是哀求。
当初,崔浩曾选择忘怀,只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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