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如旧,容颜未改。
还是像当年那般温润的神色,这几年的时光,在他身上竟然毫无痕迹一般。
来人对上慕容离的视线,淡淡一笑,便蹲在方夜身边看向慕容离。他手中也有一支洞箫,跟慕容离的古泠箫不同,这支箫白玉质地,拿在白衣人的手中,相配得天|衣无缝。
这数年来,慕容离在外人面前从不轻易有展现大喜大悲,此刻见了来人,却一反常态。
他情不自禁地卸了心间所有防备,像在外头受尽苦辛终于见到家人的孩子,出声时,甚至带了一丝哽咽:“先生……”
白贲轻应一声,抬手顺了顺慕容离的头发,柔声道:“阿黎,辛苦你了。”
慕容离仿佛说不出别的话了,只是喃喃地叫着先生,从不离身的长箫掉在地上,他也没看见,也顾不上捡。
白贲是慕容离先时在瑶光的老师,自幼就带着慕容离学习各类东西,从文到武,从棋到乐,无一不是由白贲所教。
在慕容离心里,白贲毫无疑问是值得信任之人,甚至可以说如父兄一般,能够让他依赖。
“先生……”慕容离低着头,声音极轻,“我以为你那时在城里……”
白贲扶着他起来,将玉箫捡起,放到慕容离手里,又把方夜叫起来。他温和地看着慕容离:“我本来是在城里,只是那日早晨,天璇突然进攻都城北侧,那里的将领措手不及,国主便叫我前去援助。”
慕容离目光不转地看着他:“幸好先生不在王城。”
否则天璇大军来势汹汹,恐怕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
白贲却没接这话,而是顿了一下,苦笑摇头:“什么幸好,后来煦少爷写信给我,叫我来南陵,我在路上回想此事,才觉得不对。那天国主派我出城,想必,已经猜到了结果。”
慕容离怔愣一下,有些不解:“先生是说,父王猜到了天璇真正的出兵方向,是往王城?”
白贲看向慕容离,温和的目光里掺杂了几许悲凉:“是的,国主一定猜到了。”
慕容离闻言顿住,不可思议地望着白贲。
父王猜到了?
为什么不躲?
“不是……”慕容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显露异样,“父王不是中了陵光调虎离山的计策,才把兵力都集中在了北城?”
白贲只是看着容而悲悯,一如当年慕容离记不住乐谱时,那种无奈又带着宠溺的模样。
可慕容离已经不是那个年少的孩子了,他已经失去了可以犯错,可以一再改正的资格。
他受不起了。
只片刻时间,慕容离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父王他……”慕容离涩然道,“他是知道救不了瑶光,所以要殉国。先生,我,我却苟活于世……”
知父莫若子,慕容离只一想,就能够知道,为什么当年父王那样决绝,连一点活下去的希望都不留。
瑶光将亡,身为君主,合该殉国。
而作为瑶光国主,他最后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白贲派的远一点,把兵力都给他,把生的希望都给他。
白贲静静地看着慕容离:“阿黎,士为知己者死。你父王将瑶光王城的最后几分兵力都给了我,那我这条命,就为瑶光复国而留。”
伏戎于莽
天权国.朝堂
执明坐在王座上,看着朝下的人,沉声道:“宣旨。”
旁边马上站出一位内侍,拿出一卷王旨,扬声念出上面的内容。
底下的一众臣子愣愣地跪着,听完旨意,目光一下聚集到中间跪着的三个人身上。
莫家长子莫戟,次子莫凌,三子莫澜,在这一道旨意之后,一齐封了将军之位,着令他们即刻掌管部分军权,带兵训练。
三位新封的将军齐齐谢恩起身后,众人的视线又一起上抬,聚集到了王座方向。
这些日子,天权国的臣子们就跟做梦似的。他们一向吊儿郎当的君主竟然开始准时上朝,这还不算,他不只上朝,而且下了朝也要召集臣子议事。今天更是了不得,居然把莫家三子封了将军,授以精兵。
诸臣以太傅为首,对此无不惊喜非常,甚至有人怀疑,难道是先王有灵,要振兴天权?
不管怎么说,他们一心希望天权昌盛繁荣,对执明的变化,都很是乐观其成。
执明又道:“莫澜,你的两位兄长才回,本王准备的府邸还不完善,你先招待两位将军几天。”
莫澜躬身应下:“微臣知道。”
执明点点头:“两位将军,看来要委屈你们几日了。本王这就加派人手,把你们的宅子修好。”
莫戟和莫凌是莫老将军从小在军中带大的,并不在意住处好坏。但得到君主如此关切,总归是让人舒坦的,他们便也感激道:“谢王上。”
执明:“今天本王要说的就是这个,诸位还有什么事,都奏来听听。”
冗长的早朝结束后,执明叫了莫澜到留下。
水榭景色一如往昔,外围水声潺潺,泠然如碎玉;亭间廊里,草木错落有致,勾勒着一片繁华。
进到水榭,执明屏退其他人,叫莫澜坐下,这才露出以往的模样,歪坐在小桌一边:“莫澜,本王这才干了几天正事,就要累疯了。你说阿离以前天天看折子,不难受吗?”
莫澜知他心中所想,只能好言相劝:“王上既然知道做事不易,为了不让慕容受这份罪,您也得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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