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我第一次见秦喏,那时他还不姓秦,只有一个“喏”字,众人便叫他小喏。算起来,他当时十四出头,长得已经十分可餐。身形虽十分单薄,倒也另有一番病怏怏的风味,令人想要疼惜,或者加倍地蹂躏。
因则这也算庄内一件稀罕事,我决定到时候亲去看一看,是否真如听到所言,来个四龙一凤。
那时我刚进了山庄,许多人还不认得我,只知我是庄主请来的朋友,出入十分随便。我也因十分清闲,便打了几个转圈,找到小喏的住处。
小喏没在房间里面,我就推开门进去了。
房间没锁,因为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茶壶放在窗棂上,床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破被子,底下铺着稻草。
我摇摇头:这种地方,怎能住人?
屋里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我瞧了两眼就出来了,正巧碰见一名小厮,倒对我做了揖,唤道:“二爷。”
他既认得我,索性问些事情。因指着房问道:“这间屋子是谁住?怎么环境这么差?”
“回二爷,这是吹雪筑小喏住。因屡次犯错,被秦爷发配到这里。屋子里不许配东西,这也是秦爷交代的。”
“他犯了什么错?”
小厮摇头:“小的不知,秦爷未说过。”
“也忒不是人住的了。行了,你走吧,别告诉别人我问过这些。”
“是。”
小厮离开后,我亦走开,大约走了十几步,恰巧碰见小喏回来,一张小脸上面无表情,像糊了一层浆糊。
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像有察觉似的看过来,目光并不友善。
我挥手挡住他。
他沉默地看着我。
我摸了一下他的脸:“长得倒真不错。”
他一脸嫌恶,退后一步:“你是谁?”
我嘿嘿一笑。
“别想乱来,”他顿了顿,“我是秦爷的人。”
“我知道。你脸色不太好。”
“不关你的事。”说罢他抬脚要离开。
“恐怕身上也不好吧?”
他的脚步滞了一下,继续走。
“站住!”
他走得更急了。
我一个纵身跃到他面前挡住他,忽见他拿头撞来,拼了十分的力气,忙往旁边躲了躲。他冲了几步顿住身形,回身狠狠看着我:“你敢无礼,我就撞死你!”
我卟地一笑:“恐怕还没撞上我,你就已经没力气了。”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递过去,“这是药油,揉在淤青处,好得很快。”他不接,我继续道,“我看你气息混乱,分明有伤在身,这只是外用,回头我再拿内服的过来。你生存不易,总不能轻易送了性命。”
他咬咬牙:“我怎么这瓶真是药油?”
我一愣,旋即一笑,倒了点在手上,涂开了,晃晃双手:“瞧见了?”
他这才接过,嘴巴抿了抿,却没说出个谢字:“你到底是谁?”
“反正你以后会知道的,我现在就是一好管闲事的人。”
他哼了一声:“不说便罢。”说完就走了。
我看他脚步凌乱的背影,心中着实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是练过武的,看上去底子也还不错,可惜被耽搁了,内里不用说,外面刚才打斗时我也看见了,胳膊露出来没一块是好的。这个秦爷,也忒不是人。
☆、生病
回来后沈年找我吃饭,并令沈织锦认了我做小叔。
我记得那个时候的沈织锦,容貌比小喏犹胜三分,只是浑身一股冷气儿,冻得人不敢上前。
他清清朗朗地唤了我一声“小叔”,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实则我是不愿这样的。在下是个生性喜爱自由的人,这亲戚一认,可就多了许多羁绊,但碍着沈年的盛情,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道:“是个好孩子。”
织锦朝我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他看出我在敷衍。
小小年纪就拥有这种令人感觉洞悉一切眼神的沈织锦,我不知道那时候就注定了今后这诸多的痛苦离别。
一来二去,我记起给小喏送药,已经是二更时分。
小喏住的院子里灯火稀疏,我摸着黑好不容易找着那间屋子,先是敲了敲门,没有人应。正疑惑他是不是又被哪个人召去时,忽听里面几不可闻的一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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