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安从下车开始就拿着东西安静站在一旁,仿佛完全失去了存在感……
陆野一路走还一路狂甩手臂,活像一只炸毛的大花猫。周南则面带微笑跟在后边,手里轻轻捏着陆野一小片衣角。
朝阳方起,晨雾薄寒,这一大一小的少年身影在林木之中显得自然纯粹,就像两个从山野中生长出来的两株小树,在风光里生在风光里长,天生自由洒脱,超脱尘世。
竹安一时看呆了,心下实在羡慕这样亲近的兄弟,也不知想到哪去了,居然没有跟上前边两人的步伐。
周南转头,有点无奈地朝竹安点了点头。竹安眼尖,发现周南转过头时眉头微微皱起,神色间有点恼怒的样子,吓得踉踉跄跄往前小跑跟上。
周南正在想法套陆野的话:“你今日起得很早。”
陆野相当嘚瑟,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背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于己有益。”似乎很有理。
周南不用想也知道陆野舍弃懒床这件坚持了十几年的习惯不可能是因为突然想通了早起的好处。
周南觉得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陆野内心欢呼雀跃地等着周南的下文,等来等去半点回应都没有得到,他快走几步迈到周南前边,略略挡路不让周南走太快,自己则倒着走路,有点沮丧地试探:“诶,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周南停下脚步,双手搭在陆野的肩膀上将小野强势扭转过去推着向前,只说:“小心看路。”
陆野一下气馁,深以为周南真是块纯天然的木头疙瘩,不情不愿地说:“皇上要举行秋射大赛,爷爷说要是我每天都乖乖早起就准我参加。”
周南在在心中默默长叹一声,就知道外公又在找机会坑骗陆野这缺心眼的傻孩子。
东明四季分明,又以农立国,对春耕夏长秋收冬藏格外注重,因此朝中每年四季必有仪式,而且仪式格外盛大庄重。
像今年九月十六由皇家主持的秋射围猎,尽管参加的人数众多,在人选上也不会马虎,有资格参与的都是些王公贵胄或者贵族子弟。
像陆野这种辅国大将军幺孙的身份,实在是……想不去都难,亏陆老将军还要扯谎骗陆野这个小笨蛋。
但是周南向来维护外公的权威,决定还是不要拆穿比较好。
他貌似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我记得昨日章夫子似乎布置了文章,你写了吗?”
强行装逼不得刚刚恢复元气神清气爽走路带跳的陆野:“……”
感觉空气突然凝滞几秒,然后位于城郊烟山脚下的观文书苑后山突然鸟声噪乱。
一个十五六岁长相俊秀表情扭曲的小少年提着有点长的衣裳前襟一路狂奔,后边不远处则跟着一位神情淡漠疏离却注视着离去少年背影,眼底浮现淡淡笑意的稍微高大些的黑衣少年。
陆野跑着跑着突然觉得不太对,他停下来认真想了想,一拍脑门,他昨天在跟爷爷讨价还价取得参礼资格后太激动干脆把文章写完了!
居然连这都忘记了!都怪平时拖作业的次数太多了!
在他独自懊恼刚才急急躁躁不太稳重的行为时,周南凭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跟了上来,见陆野脸上表情走马灯似的不断变幻,好奇地问:“小野,怎么了?”
陆野回想昨天爷爷又拿周南做自己的榜样的事情,板着脸煞有其事地盯着周南上下打量了一通,得出一个结论,周南就是因为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才显得比自己更稳重懂事的!
这结论可谓是完全不合逻辑罔顾事实了。
这么一想陆野心里又愉悦起来,眉开眼笑地回答:“没什么,嘿嘿嘿。”
周南早就习惯了陆野这样跳脱的性格,没再说什么。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达书苑后门,这门镶着铜环的木门年代已久,红漆斑驳掉落,开裂的纹路从门底开始向上延伸,一道道尽是风霜雨雪留下的无情痕迹。
红澄澄的朝阳已经从东方日渐茂密的树林中跳出来,清爽的金光把门边墙角的青苔镀得闪闪一片。
湛蓝的天色映在陆野的眼底,周南低头,只见一点微光在陆野的鼻尖闪耀。
周南情不自禁伸手点点陆野的鼻子,陆野满脸嫌弃地想躲开,可是最后还是不情不愿被周南蹭了蹭鼻子。
周南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似乎不妥,掩饰地咳嗽一声,问道:“我们进去?”
陆野已经抢先推门进去了。
周南跟在后边,一眼瞥见小野两只小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通红,他摸摸自己的鼻尖,像被陆野传染了一样傻气地轻笑两声,心里就像装满了在秋天午后阳光下晒化了蜂蜜,又甜又暖,那种充斥身心的愉悦简直要溢出来了。
一时间希望这样美好的瞬间可以永恒,他永远是小野的阿南哥哥,两人就这样过极寻常的日子,将来一起考取功名,一起扶携为官,不必再去想前尘故事。
但是,他不可以,他背负的太多,注定要走一条完全相反的路。
这是周南与陆野相识的第六年,周南在陆崇邦的扶持下也已经在军营初步建立了自己可以信赖的队伍。甚至,在已经获得了许多朝廷重臣的支持。
他一路行来,不算万分艰难也算是托陆将军的关照成长地格外迅速,在一切争端开始之前有了一点保命的资本。
就像一株拼命扎根的树,已经在别人不知不觉中将紧密的脉络编织进了脚下的土地,如此这般,掠土夺地,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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