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勺子舀了一匙,吹凉了,这才送到穆岫羲嘴边:“张嘴——啊——”
穆岫羲皱眉,推开他的手:“你当我是三岁小儿?手又没断身体也没残,要什么人喂?而且你的涎水也不知干不干净,就这么吹到勺子里了。谁知道自己喝的药有多少……”说到这里穆岫羲自己也觉得恶心起来,贺无伦干脆站起身,放下碗,走人。
自己是抽风了才会来这里受罪!个自以为聪明的呆头鹅,你等着,我迟早把你变成顶上一撮红毛的……呸呸,自己怎么也如此粗俗,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想着,摇摇头,踱着步吟着“梅妻鹤子”的句子走了。
☆、梅鹤山庄
这几日穆岫羲的日子过得很逍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日子可不是年年都有的,可能是今年怪事儿特别多。偌大一个鹤梅山庄,也不知为何对自己这一个外人如此客气,有求必应是无所不有。看来师傅说得对,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世风日好了嘛。
就是这几天一碰到山庄的人,打听贺无伦的时候都说,您还不知道呢吧,我们庄主可是实实在在的风雅人,梅妻鹤子呢,fēng_liú书生呢,允文允武呢,天下无双啊。穆岫羲无语地想,我看就是个嘴拙的笨人,跟那个顶上一撮红毛瞎显摆的仙鹤一模一样!
至于这几天打听的成果,大体如下:现在穆岫羲所在的地方时武林新起三派正教之一的梅鹤山庄,庄主贺无伦极其仰慕林逋林君复的文采风华,因此也效仿起他的“梅妻鹤子”的潇洒风度来,自诩“白衣书生”,“忘情剑客”,整日痴迷于研究琴棋书画中的武道,庄内还专门有此四艺的伎师匠人供他求教。
穆岫羲去逛过那个园子,据此经历他与贺无伦发生了以下一段对话:
穆岫羲:“没想到你长得不怎么样,倒是有那么多姬妾男宠嘛。”
贺无伦喷了一口茶,风度尽失:“你他……的,谁说那些是我的,那什么了?那是谣言,谣言!”
穆岫羲:“我就说嘛,那么多人你应付得来么。要不是你手下的什么小厮猜测你今晚又要去谁那里尽兴,我也不会误会。”
贺无伦(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前一句):“谁说我不行?嗯?应付不来的?”
穆岫羲:“我就是在园子上面逛了一圈,略略一看,怕有百千人罢。就算你夜驭几人,也要一年不断地变着花样换着人去……”
贺无伦:“……跟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远!他们说的尽兴是说我会去谁那里研究剑法!”
穆岫羲:“哦,就是一起去找乐子嘛。”
贺无伦:……这一句跟前一句有什么不一样吗?有吗?
自此贺庄主终于十分无奈地承认,就凭自己这张嘴,永远别想跟这呆头鹅说清楚!
当然,抱怨的同时贺无伦也不得不承认,穿着冬装的呆头鹅别有一番风度气质。白色的裘袄里面裹着水蓝色长衫,衬得肤白如雪,眉目如画,连一向不近男色女色的自己也起了些小心思。
什么小心思呢?别误会,纯粹是咱庄主的一个小别扭。这还要从十几年前讲起。从小吧,贺无伦就特别钦慕家里那个满腹经纶的教书老先生,白发白须白衣飘飘(都是布片挂在骨头架子上的人了)。奈何贺无伦出生山庄,父亲是个纯粹的武林豪杰。虽然心疼唯一的儿子,对他的武功却从不轻忽。所以贺无伦小时候,是个又壮、又蛮、又黑的……读书郎。
有一次他拿着书去找老先生问问题,走的时候顺带多嘴问了一句,先生觉得我是不是个读书的料啊?
没想到这老先生也是愣子,瞪大那眯缝眼,摇了摇头,随口道:“壮似猪,蛮似牛,黑似炭,没救了!还是专心学武去罢!”于是贺无伦一路哭着回家了。
贺老庄主一听,哟,宝贝儿子伤心啦,这还了得?于是大手一挥,给了那老先生数百两银子,让他回乡养老了。
小贺无伦花了两个月剪掉了那身膘子肉,穿上长衫文质彬彬一路行来,就是觉得自己没白下来多少,忐忑了一路。没成想到了书房一看,大门紧闭,人去楼空,老先生早就不知去向,于是又一路哭着回去了。从此抚琴弈棋,泼墨挥毫,可谓,呃,在老先生教授的基础上自学成才。至于白嘛……就成了他永远的心头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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