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翎晚上回到府中,疲惫地对茉莉说,“没胃口吃饭,我先休息一下。”
茉莉张开嘴想说什麽,但看他困倦之极的模样,又吞下去了。他的头昏沈沈地疼,只想先好好睡一觉,没想到刚打开卧室的门就愣住了:“赵王?”
赵王披著浅紫色袍子坐在床边,里面穿著羽白色中衣,头发已经散开,额前还沾著水珠,显然刚洗完澡。
张翎前一刻还在想如何能不引人注意地去找赵王,结果赵王大剌剌地就呆在他卧房里。赵王看到他,站起来,略微张开双臂像是等他扑过来似的:“怎麽,我不请自来,你不高兴了吗?来,好久不见了,让我瞧瞧你。”
张翎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听话地走过去,又在心中骂自己神经病,这麽听赵王的话。赵王一把拉住他,仔细端详,“好像比我之前见你高了些,也瘦了些。在殿上很辛苦吗?”
张翎听到他这番话,很自然地皱起眉头,一把拉开和他的距离,“我不是小孩。”待看到他惊愕的神情,又觉得自己不应该,他暗地里骂了自己不知好歹,然後讪讪道:“用过餐没?我让他们传膳?”
赵王永远都不会怪责张翎的无礼,看到张翎极力想弥补刚才的拒绝,微笑道:“我吃过才来的,你要是饿了,我陪你一块再用点。”
张翎摇头。赵王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拉著他坐下,“怎麽了?遇到什麽难事,说给我听听。”
没想到,张翎吐出来的话,石破天惊:“朝廷要削藩了。”
饶是赵王也神色大变,警惕地看了下四周,然後才低声斥道:“胡说八道什麽!陛下不可能干这种事情的。”
张翎这才意识到他说法有误,连忙更正:“呃,不是,是削减藩王财政用度,不是削藩,我说错了。”
赵王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看著张翎半天,才从牙齿缝中吐出一句话:“你知道你这前後的意思差别有多大吗?”他像是极力忍耐著不让自己把张翎暴打一顿出气,停顿很久才道,“李慕上书要控制藩王财政,增加朝廷收入的事,我已经知道。这和削藩是两码事,你要是和任何人说削藩,就是、就是我,也未必保得住你。”
张翎被他的手握得生疼,他知道自己对政治术语不熟悉,才会引起这样的误会,也知道赵王是为他好,所以他也没有辩解,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句,“是。”
赵王见他如此模样,又心软了,转而轻轻楼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柔声哄道:“你现在在御前侍奉,一言一行多少人盯著。这不比之前,你在府中,小心别人暗害就行,这是要小心你自己祸从口出。别人害你,我还能帮你防著,但要是你自己害了自己,到那时……”他轻轻叹了口气。
张翎听著赵王的心脏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他觉得自己的头没那麽疼了。真奇怪,他才见了赵王几面,对赵王就如此放心,就像是本能的认定一样,觉得这个人会永生永世地保护自己,甚至不求回报。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是回想一年前西伏使者入京的事,当时他被太监毫无尊严地推倒在地,无人理会,李慕冷冷一瞥,看他的眼神如同看著蝼蚁一般,就掠他而去。从那时,不从更早的时候,到现在,都只有姐姐,茉莉,还有这个身边的赵王,将他看在眼里,放在心里。
“赵王,我会小心的……放心,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犯第二次……”他喃喃念道,心中却对自己说,总有一日,他手握重权时,将换他来保护姐姐,保护侯府,保护赵王。
赵王安慰地拍著他,“我来找你,也是为了此事。”
张翎闻言,抬起头。赵王温言道:“如果──也许有这个可能,陛下会随口问你,关於削减藩王财政的事。”
张翎不可置信:“问我?”
“嗯。如果陛下真的问了,你既不要帮我说话,也不要赞同李慕。你若真想从军,就记著,做个不问政事的将军,才是陛下最需要的。”
张翎没有问可是,没有说但是,他看著赵王,慎重地点点头,说,“好。”
赵王抚摸著他的头,傲然道:“做个大将军,我会等著你功成名就的一天。在这之前,你不用操心我任何事。这麽多年,朝廷也未奈我何。我虽轻车简行只身来京,但也有三千甲士埋伏京郊──这话你记著就行,万勿和别人说。”
张翎心头大震,他默默握住赵王的手,然後轻轻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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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发现张翎变了,变得比以往更用功,赵王走的那天晚上,他冲进书房,翻箱倒柜,居然找他最不屑的四书五经来看。虽然看了没两页就呼哧呼哧地痛骂:“神经病!什麽玩意儿!他(哔──)的,能不能正常点!”
茉莉心惊胆战站在门口,看著这个小侯爷又开始发疯:“你不爱看就别看了。反正也不考科举。”
“你知道王阳明吗?”
“……不知道。”
“《明朝的那些事儿》里说,他被他爹逼得没办法,一边学习兵书,一边还是去读四书五经,最後还考取了功名,他既然行,我也可以试试。”
茉莉听得一头雾水, “小侯爷。”
“嗯?”
“您今晚的药是不是喝错了?”
……
李慕向皇帝建言的控制藩王财政的思路,很快在朝廷宣扬开,朝中不少属於藩王势力的大臣激烈反对,理由是藩王镇守边关出力不少,如果削减他们财政,怕藩王们心生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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