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隔了几日,赵佑安已经能下床了。玄昀又消失了。他的起居全由李甲照顾。
有一日李甲对他道:“其实侯爷对你真的不错。这几日你病着,你的饮食都是他亲自下厨做的。贵为侯爷啊,能为你下厨房。”
赵佑安不相信道:“你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真的。你喝的粥,吃的鸡汤都是他亲自做的。”
赵佑安回忆起来,前一、两日的粥确实一顿咸一顿淡,后几日就越来越好吃。不由信了几分,道:“他什么时候学会做的?”
“不知道。可能就是最近吧。上回炖鸡汤把手都烫起泡了,现在还没好。”
赵佑安想起前几日见玄昀确实是包着手指,暗想自己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完全没必要如此讨好自己,便信了十分。喃喃道:“他这几日不是很忙吗?”
“是很忙。只要有空都要来看你,替你做饭。你今天吃的就不是他做的。”
赵佑安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如何是好。
(三十二)但为君故
赵佑安自打住进这院里,几乎没出过门,所以李甲提议出去逛逛,他欣然同意。
前两天下了第一场雪,天气虽然已放晴还是很冷。玄昀让人替赵佑安做了好些新衣,今天出门就穿了一身簇新的棉袄,披了裘皮大氅。这段日子每日都是补药养着,他面色红润,新衣一衬,颇是精神。
李甲围着他转一圈,啧啧叹道:“真是人靠衣装,你这么摆弄摆弄,还真像位少爷。”
从没穿过如此贵气的衣服,赵佑安开始还有些不习惯,现在被赞扬了,心里也高兴。
两人在街上转了一圈,听了场戏,大吃了一顿,便乘马车往南边去。
赵佑安见马车驶进一处僻静地方,一家一院,连着一排住户,奇道:“李大哥,我们这是去哪里?”
李甲摆摆手道:“莫急、莫急,马上就到了。”
行了一会儿,马车停住。李甲引着赵佑安下车,去叩面前的院门。
门吱呀开了条缝,有名老仆凑在门边问道:“谁啊?”
“安宁侯叫我们来的。”李甲拉过赵佑安,指着道:“这是你们的主人,赵佑安。”
门哗啦打开,老仆躬身道:“原来是赵爷啊,您可来了。姑娘等了好几天。”又冲着院里喊:“老婆子叫姑娘出来,赵爷来啦。”
赵佑安被李甲拉进院里。是一座两进的院落,白墙墨瓦,花木扶苏,即使是萧瑟的冬天也颇宽敞齐整。连上老头,院里有四名仆人,见了赵佑安都叫“爷”。
赵佑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李甲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甲嘻嘻一笑道:“侯爷对你真不错,给你买房置仆,还给你买了个老婆。侯爷挑的人,应该不会错。”
赵佑安大吃一惊,愣在当场。
李甲把他拉进屋,按坐在桌旁,拿出一叠纸道:“这是房契和仆人的卖身契,还有你老婆的……侯爷说了,你想在府里住还是这里住都随便你,这里的一应开销他替你出了。”
赵佑安接过契约,手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道:“他这是做什么?”
一阵香风掠过,睡着环佩轻响,一名小丫鬟扶着一名丽人进来。
丽人对两人施礼,盈盈道:“奴家何凤,给两位爷请安。”
李甲笑道:“今后就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这位就是赵爷赵佑安。”
何凤抬头细细打量赵佑安,一看就是老实人,心里也颇满意。对赵佑安嫣然一笑。此时赵佑安正神游天外,没注意到何凤的殷切。
李甲忙打圆场道:“快坐啊。”
何凤侧身坐下来,替两人斟上茶水。
赵佑安这时才注意到多了一名女子,见她长相衣着皆不俗,想来便是玄昀替自己买的“老婆”。
李甲询问她家里的情况,她倒也不见扭捏之态,大方应对。原来何凤家里原是生意人,只因家乡遭灾,故来投靠京城的亲戚。不小心在路上被劫,财物被洗劫一空,老父也在路上病逝。她一个孤女无以为生,被人牙子卖到京城,因她识文断字,长相也算中上,原打算卖到官家当丫鬟,不想被安宁侯看中买了去。竟是给人做老婆,还算是当家的主母,也算是因祸得福。
李甲点点头,对赵佑安耳语道:“身家倒是清白,看着人也端庄。”
赵佑安全无喜色,听他如此说,更是心中颤抖。
从院子到仆人到何凤,都是朴素安稳不见浮华之气,虽不是大富贵却是一家一计过日子的,正适合赵佑安——可见玄昀花费了不少心思。越见他用心之处,赵佑安越是觉得酸楚。原以为他答应让自己传宗接代是随口敷衍,没想到竟如此迅速地办了,还办得那么妥帖。
眼前极光片羽,和玄昀相处的片段纷纷闪过,最后定格在玄昀略带愁绪的眉间和深情脉脉的双眸。那目光,这一刻竟觉得早已深入骨髓、烙在心间,那般深沉如海,欲说还休。而眸中偶尔闪过失望、落寞,如针扎般,让他坐立难安。
李甲见他木木地坐着,神思不属,何凤和他说话也是随意敷衍,便捅捅他的胳膊,悄声道:“你怎么啦?不满意么?”
赵佑安赫然抬起眼,大声道:“我要见侯爷!你知道他在哪里,对吧?”
李甲为难道:“这都什么时辰了?”
赵佑安执拗道:“我就是要见他,马上!”
李甲从没见过赵佑安如此急切的模样,忙道:“好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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