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骤然抬头,望见容修眼底如深渊一般漆黑,掩着一层愠怒的阴霾的眼眸,心底一颤,片刻后道,“那一日,接奴才一行人入宫的,便是宣华殿的林信。”
“是他?”容修缓缓出声。“看来,这又是宣华殿的手笔,好个文妃娘娘。”
“是的,奴才最初见到他时,他不过是一名小太监,不过月余,再见到他,他已是宣华殿内的管事,在文妃娘娘面前颇为得宠,买卖奴才此事,他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容修沉默稍许,道,“不着急,他做的这些事,自会为此付出代价。”言罢,又瞧了沐青一眼,道,“你起身罢。”
沐青站起身,惶恐不安的望着面前的容修,缓缓道,“殿下……”
容修眸光朝他轻轻扫来,道,“我说过,出门在外,不必喊我殿下。”
沐青颔首,“是,公子。”
看出了沐青眉宇间的不安,容修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因此事追究与你,我们之前是何种身份,此刻还是如此。你如今是我的人,为我行事,这一点不会改变。我们不能在此久留,你今日好好歇息一日,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赶回京城。”
“是。”沐青心中稍缓,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眼容修后,心中惴惴不安的心绪始终无法散去。
毕竟他是一名假太监,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容修还会轻易相信他吗?
与江南淮安的暖日巡风相比,坐落西北的西京则显得森冷许多。
一连数日的凌冽寒风似乎要将这座腐朽的皇朝洗净铅华般不知疲倦地愈吹愈烈,将整座西京笼罩在一片肃杀的天地之中,徒留冬日的森寒与萧索。
皇宫,千禧殿。
侍女兰心在寒风之中将御膳房的午膳从送饭的小太监手中接过后便转身回殿,将属于自己的一份午膳取出后,提着食盒径自走入温贵妃的寝殿。
这几日愈发冷了,千禧殿内供暖的炭灰极少,大部分都被兰心收走拿去自己的屋子里取暖,以至于身为贵妃之尊的温良宜,寝殿之中竟然冰冷得如同地窖一般。
于是,温贵妃时常便是缩在床榻的角落里用棉被包裹着身子取暖,一边不知想些什么傻傻笑着。
兰心这几日见到的都是这种景况,已经见怪不怪。如平时那般随手推开寝殿的大门,将食盒放在地上,道,“午膳来了,吃罢。”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寝殿,连眼神都不瞧温贵妃一眼。
温良宜缩在床榻角落,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察觉兰心走远后这才从床榻上起了身,上前将食盒拎起,放在外间破败的雕木桌椅上。如平日那般掀开食盒的木盖,简单的没有丝毫热气的饭菜映入眼帘,温良宜拾起盒中的木筷与白饭,慢条斯理的缓缓送入口中。
突然,端着瓷碗的指尖触摸到一种异常的触感,温良宜心中一跳,将瓷碗高高端起,一眼,看到了碗底凹陷的中央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温良宜连忙将碗中的米饭赶入盛着菜肴的盘中,将瓷碗翻转过来,小心翼翼的取下那物,竟是一个简单的薄片粘在上头,打开一看,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
温良宜将纸条展开,寥寥数语立即映入眼帘——亥时三刻,云雀台。
这字迹,她认得,这是昭元帝的字迹!
温良宜眼神微动,随即将纸条塞入口中,然后就着冷饭冷菜,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云雀台是宫中的一处亭台,专门为后宫中的嫔妃节宴时使用。但自从昭元帝病后,宫中鲜少有歌舞声乐,云雀台便如其名,已是门可罗雀,人迹罕至。
不过云雀台对于温贵妃倒是另有一种情怀。当年她入宫不久,鲜少与昭元帝接触,自然说不上得圣心,却在那年中秋之际,与云雀台上一舞水袖惊鸿,刹那间夺了昭元帝的心神,至此便宠冠六宫,长盛不衰。
只可惜,荏苒的时光早已不复如初。
亥时三刻,夜幕深沉。
温良宜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了云雀台东南角,她消瘦婉约的身形在森冷的夜色中瑟瑟发抖,远远望向云雀台,发现台上一角立着的一道身影后,便加快脚步上前。
迈上七阶铺着青石板的阶梯,抬脚走上云雀台,看清那道立着的人影后,温良宜踌躇片刻,缓缓上前,道,“可是……赵公公?”
赵德胜见到温良宜后,当即跪拜道,“奴才赵德胜,见过贵妃娘娘。”
温良宜神色复杂,道,“赵公公不必多礼。”
赵德胜起身,道,“陛下正在后面的殿中等着贵妃娘娘,请贵妃娘娘随奴才过来。”言罢便转身往云雀台的东边下了台阶,温良宜不在犹疑,当即跟上脚步。
两人沿着云雀台西侧的一条小道,走进了云雀台后的殿宇之中。温良宜尾随赵德胜走进一间主殿后,一看瞧见正立在殿中央的,熟悉而略显佝偻的身影,如水的双眸微微颤动,声音轻颤道,“陛下……”
昭元帝回转过身,一双浑浊得溢满血丝此刻却精神奕奕的双目紧紧盯着温良宜,半晌,道,“温儿……果然是你。”
赵德胜见状,无声无息的退下,同时悄无声息地掩上了殿门。
“是妾身,陛下……”温良宜望着似乎苍老了许多的昭元帝,曾经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她眼中沁出湿意,缓缓道,“数年未见,已物是人非,陛下您……原来还记着妾身?”
“朕怎会忘记你,温儿。”昭元帝走进温良宜,立在她面前缓声道,“朕只是心中有愧,一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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