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我也习惯叫你的名字。”看四双识趣地走了,景灏天一屁股坐到云初的桌面上,眼睛里尽是戏谑神采与他对视。“但是你该叫我什么呢?我现在是你的老板,你再连名带姓地叫我,我好没面子。所以你要想一想,你该叫我什么好。”
那人嘴角扬着可恶的笑,状似认真地盯着他眼睛,把这个称呼的问题说得极冠冕堂皇。云初知道他恶意作弄的成分多一些,心里却明白他说的也是事实,譬如之前在茶楼做工,叫掌柜的都是“掌柜的”,伙计直呼其名这种事确实是不合规矩的。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领悟:“老板。”
“……”景灏天认命地抚了抚额头,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徐云初,每每说话都能叫他哭笑不得。虽然其他雇员也都是这么叫,但徐云初一本正经喊他老板的时候,不知怎么景灏天就觉得浑身冒寒疹。“算了,你还是叫我名字吧。不过呢你叫我名字可以叫的稍微委婉那么一点点,譬如说把景字去掉,直接叫名字就像华翎他们那样,听着亲切多了,也挺不错的。是吧云初?”
“喔。”
“那你介不介意试着叫一声来听听呢?”
“不介意。灏天。”
“对了!就是这样,那音调要是再稍微柔和一点点就更好了,来来来,再试一遍。”
“灏——天。”
“啊!你看看这样多好是不是?就要这样,以后就这么叫我知道了?”
“知道了。不过灏天——,我觉得你是不是找个女秘书会比我更能发嗲,更合适一点?”
“呃——。我要个发嗲的‘女’秘书做什么?”
“给你调剂调剂枯燥的工作时间。”
“——要调剂的话你一样可以,不必非要女秘书。”
“……”
“喂?又生气了?徐云初你要不要这么开不起玩笑?”
“……”
将近年底,给景灏天供货的工厂都将停工,所以洋行只等着正在进行的几笔交易结束,也将歇业放假过年。景灏天让负责后勤工作的小言教云初打字,因进口的雷明顿打字机只有英文,云初也不识得,只能就照着单据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跟打。小言大约也是中产家庭出来的中学生,刚毕业性格也挺好,整个下午空闲的时间全用来教云初,两人处得甚愉快。
为免打扰景灏天工作,云初搬着打字机到外间跟学,期间景灏天一直在桌案上忙碌,接电话,阅单据,偶尔叫谁谁谁过去汇报下单据和船运的进度。云初在外间隔着玻璃望进去,看到刚被叫进去的小李直挺挺站在景灏天桌子前面,那人仰面望着他拿笔杆在桌上的单据上敲着,看似正在训人。难得见他这样一脸严肃竟全没有平日里嬉笑泼痞的样,工作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刚才他好奇,问小言这个商贸行为什么以昊天为名,小言说因为这是老板一手独创的,并非景老爷子的产业,所以当然是以老板的名字命名。小言还说老板之前在英吉利读书,当地的学生对中国的一些小东西都很感兴趣,曾有人用英国皇室流传出来的大颗蓝宝石跟老板换了一个铜板,老板就挖掘了中间的商机,趁前年学期假回来开始创办针对国外贸易的商行。他出去读书的时候商行就让朋友代为看着,他在那边还有一个工作室,有交易就两边联络。
云初听小言悄声说着这些,不禁又回头看了看里间,小李转身出来,脸憋得通红样子极窘迫。景灏天脸上却没有怒色也并没有刻意刁难,起身来给自己倒茶时在小李身后说了什么,小李回头鞠躬称谢,步履坚定而自信。景灏天喝着茶看了看表,在里间叫云初。
云初进去,他正在收拾自己的拎包。而后他抓起墙角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和大衣穿着跟云初说话:“下午老爷子那边有点事,晚上我要陪他去应酬饭局。本想中午带你吃饭的也来不及了,一会儿我让四双晚上回来开车送你,中午你就外面街上吃一点吧。”言语间似乎对他特别关照些。
这人表面看起来桀骜不通人情,实则倒是细心体贴。云初听他说着,回头看看其他雇员,到了饭点大家都在讨论去吃什么好,心里还真是有些拧的。想来景灏天对他特别优待,怕不过是为那晚的前因才特别上心些,淡淡接口道:“不用的,你只管忙你的。我来你这里也是做工,又不是享福,要什么接送让人看笑话。中午我就跟他们一起吃,你不用顾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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