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岚的眼神依然没有从他脸上移开。突然,他一挺身,坐直了。
「喂,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跑到我房间里来的?怎么三更半夜的,你一个人悄悄地跑进来了?」
苏清理直气壮地说:「服务生跑来说,有人病了,想换我的房间,那人的房间对着甲板,很冷,我乐于助人就换了。因为你是一等舱,空了一个床位,我就过来了。」他指了一下扔在门口的一口箱子,「哪,我的行李也带过来了。」
柏岚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连跟我打声招呼都不用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门没锁,我当然就进来了。」苏清说得更理所当然。
柏岚皱了皱眉,说:「怎么,我没把门反锁上?我明明记得……」说了一半,他耸了耸肩,「算了,我想我是提前患了老年痴呆症了。」
苏清说:「我进来的时候,你那副直盯着我的模样倒真像是个呆子。对了,我说,你做了什么恶梦,把你给吓成那样?」
「……我梦见……很多人头。」
柏岚作了个手势,似乎想把萦绕在脑海里那极不愉快的梦境给驱散。
「在江的深处,到处都是人头。有些腐烂了,烂得根本看不清脸了。有些基本上还是完好的,还能看清楚五官……
「对了,我还能闻到腐臭,强烈的腐臭……那是尸臭的味道,我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了。我们平时常常接触尸体,不少都是烂到面目全非的,这股味道……」
他皱着眉头,挥了挥手,「直到我醒来都还萦绕在我旁边呢。不过……」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现在我好像闻到了另外一种味道,像是一种香气。很淡,若有若无的……」
柏岚的话忽然中断了,他已经发现了,这股淡淡的香气就是从苏清身上发出来的。
有点像檀香的味道,十分清雅,十分缥缈,这味道相当的熟悉,柏岚可以确定自己一定是闻到过的。
按理说,一般人只要身上有体香,总会引起绮思,可苏清身上的香气却没给他这样的感觉,相反的,那香气几乎让他有种神思缥缈的感觉。
「苏清,你也是到这里来旅游的吗?」那股香气并没有让柏岚忘记自己的任务,随时都在「套话」。
苏清有点诧异地说:「难道我没有告诉你我是干什么的?」
柏岚摊开手。「当然没有。不然我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苏清拉过他搭在床头上的风衣,左翻右翻,最后从口袋里翻出了一份证件,递给柏岚。
「我是h省研究所的研究员,专攻碑刻的。你也看到了,这将军庙里有非常丰富的碑刻资料,是研究的好东西。」
柏岚打开他的证件扫了一眼,又还给了他。「你看起来不像。」
苏清的眼睛微微地闪耀了一下。「不像?不像研究员?那像什么?」
柏岚盯着他,慢慢地说:「我也说不出来。不过,你出现在这里,总让我觉得很奇怪。你跟这里完全不搭,一点也不搭调。哦,我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总之,就是很奇怪,很别扭,很……」他作了个手势,「很不协调。」
苏清看着他,本来就闪闪发光的眼睛,这时候更亮了,像是天上的星星。「哪里不协调呢?说来听听。」
「你来这里,有些什么不便告诉人的事吧。」柏岚笑嘻嘻地说,「不管我怎么看,也看不出你有晕船。晕船的人我见得多了,个个都是脸色腊黄要死不活,你怎么看也不像。」
苏清发出了一声笑。「看不出来,你疑心病很重,好奇心也很大。爱信不信,反正你怎么想不关我的事。」
柏岚碰了个钉子,只得讪讪地转移话题。
他对这个苏清是满腹狐疑,但是苏清身上的文人气还是很重的,举止也很斯文,他确实有点不好想象面前的这个人,会是在夜里的博物馆展厅里大展身手盗走国宝的人。也许,人不可貌相?
「你常常到这里来,难怪你对将军庙这一带那么熟悉。究竟昨天夜里我们遇到的那些是真的还是在做梦?你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难怪你完全不觉得惊讶。」
苏清站起身,走到窗边,把舱房的小窗子给推开了。柏岚临睡前,嫌江面上风又大又冷,是把窗给关上了的。这时一开窗,一股冷风就不客气地窜了进来。
「你往那边看一看。」
他所指的方向,正是将军庙的方向。
柏岚撑起半个身子一看,顿时怔在那里。
除了那座披红挂彩、灯火辉煌的将军庙仍然在大放光明,从码头到将军庙的那一整段路也有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虽然那灯火十分微弱,闪动不止。
他再定睛细看,除了那些闪动不已的灯火,还有无数灰白色蝴蝶一样的东西在漫天飞舞。
如果说是雪花,八月又哪来的雪?
「那是纸钱。」苏清在他身后说。
柏岚有些怔忡地转过头来,看了苏清一会,又再次转过了头去。
对,苏清说得没有错,他这么一说,柏岚就能认出来那些都是纸钱了。
在一点点火光旁边飞舞,不时地会有一只扑进火里去,就像无数只翅膀残碎的灰色的蝴蝶。不,本来这些灰白色的纸钱就是被扔在火里的,只是被风一吹,残破的纸钱飘了满天而已。
「既然是七月半,鬼门开,那么这里的人烧烧纸钱,也不为过。」
「是的,不为过。」苏清平淡地说,「但是,你不觉得这么多人一起来烧纸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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