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说道:“有些关于莲藕福地的想法,我有什么说什么,若有不对之处,朱老先生恕罪个。”
朱敛笑道:“但说无妨,对错与否,也未必是我可以说了算的,都可以争,可以论,可以相互讲道理。”
元宝就喜欢这位老前辈的豁达,敞亮,故而与之相处,从无拘束。
元宝沉声道:“将一些个粗浅的仙家术法,直接刊印成书籍,再让四国皇帝直接颁布圣旨下去,必须人人修习。再将武学秘籍,也这般推广开来,没有门槛,即便资质糟糕,修不成半点仙家术法,还有这武道可走,成不成,反正机会已经给了,凭本事往上爬,不然咱们砸了那么多颗谷雨钱下去,难道就为了看些热闹不成?总得有赚,是吧?”
元来轻声道:“侠以武乱禁,对于朝廷官府而言,会很麻烦的。整个莲藕福地的天下,都会极难约束。一个不小心,官府就会沦为摆设。官府和朝廷一旦失去了威严,那么整个山水体系的运转,就会大有麻烦。曹晴朗曾经说过,一座天下,再小,也还是要求一个稳字。”
元宝冷笑道:“那些皇帝老儿,官老爷们不肯做事,或是做不好,那就直接换上一拨听话的傀儡,敢杀人,能杀人,镇得住山上练气士,宰得掉江湖宗师。退一步说,真怕那地方小,小池塘养不住蛟龙,也简单,一有那好苗子,直接从福地里边抓出来,养在落魄山便是,那么多山头,那么多仙家府邸,空着也是空着,例如有望跻身洞府境的练气士,已经是六境了的武夫,就可以成为咱们落魄山的不记名弟子,攒够了功劳,就能有位置,有更好的拳法秘籍,更高的仙家术法可学。”
元来嗓音愈发小了,“人心怎么办?哪有这么简单,姐姐,光是师父山头那边,便有那么多的复杂的人情往来。”
元宝瞪了眼这个书呆子弟弟,半点不省心!难怪与那曹晴朗最聊得来。
朱敛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小姑娘的言语,不能说全对,也不能说全错。
只是有些事情,环环相扣,不是简单那术家的增增减减,反而如那搭建屋舍,一梁歪斜,时日稍久,一屋倒塌。
不过能多想多说,便是好事,所以朱敛不着急反驳、或是认可什么,就只是笑望向小姑娘,示意她胆大些,继续直说心中想法。
元宝双臂环胸,眯眼说道:“师父那边之所以束手束脚,是形势太乱,莲藕福地与落魄山不同,在这儿,咱们落魄山就是整个福地的老天爷!是个人,谁不怕死,谁不惜命!咱们浩然天下,术法神通何其玄妙。大势之下,人心算什么?说不定依附我们落魄山还来不及。”
郑大风笑眯眯道:“儿时只怕读书难,少时总觉为人易。”
少年元来立即默默记在心中,郑叔叔的学问,其实真不小。
朱敛挠挠头,唏嘘道:“昨天少年骑竹马,今夜怎是白头翁。”
魏檗笑问道:“元宝,我有一问,这拨人到了浩然天下,养在了落魄山那些个藩属山头上边,以后做什么?”
元宝早有腹稿,脱口而出道:“继续修行啊,或是督促他们练武啊,只要练气士成了龙门境修士,或是当了七境武夫宗师,直接卖给宝瓶洲各方势力,结善缘,挣大钱,心气高的,不甘心沦为货物,那就与咱们落魄山签订契约,离开落魄山之后,几十年一百年,随便约定个年限便是,让这帮人,拿钱来买性命自由!”
魏檗又问,“这拨人里边,若是有人为恶一方,祸乱一方,这笔糊涂账,算谁的?”
元宝皱眉道:“管这些做什么?人在江湖,生死自负,咎由自取,本事不济被人踩,拳头大者道理多,山上山下的世道,历来如此!凭什么算在我们落魄山头上?”
朱敛依旧神色如常。
郑大风翻白眼。
魏檗伸出双指,捻动那枚金色耳环,也有些犯愁。
卢白象教徒弟,还真是省心省力。
元宝双拳紧握,沉声道:“在莲藕福地,咱们是老天爷,处处管着他们,顺者昌逆者亡!以后走出了落魄山,与我们落魄山再无半点关系,就只剩下买卖。什么天地生养,这可是咱们落魄山用几千颗谷雨钱,硬生生砸出来的大好世道!以后还要继续砸钱,砸下更多的谷雨钱,凭什么?”
元宝有些恼火,“那些天材地宝的形成,太慢了,灵气汇聚成为修行宝地,又能快到哪里去?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亏钱?我师父挣钱不容易,很辛苦!不比某些人,坐在山头上晒太阳,下下棋,赏赏雪。”
朱敛笑着摆手道:“元宝,我们落魄山,不说当下你我议论,哪怕是以后吵架,也需要谨记‘就事论事’四个字,不然有理也算你没理。”
元宝点了点头,“我听朱老先生的。”
郑大风嗑着瓜子,还真被小姑娘说得有点良心难安了。
元宝深呼吸一口气,眼神坚毅,瞥向那郑大风与魏檗,“你们谁要是瞧他们不顺眼了,可以,以后我来负责出拳打杀,清理门户,就当白养了个不成材的废物。”
岑鸳机希望这个好姐妹少说些,所以一个劲使眼色,已经老半天了,这会儿已经使唤不动眼皮子了,泛酸。
岑鸳机这会儿开始揉眼睛。
元宝轻轻捏了捏岑鸳机的手臂,示意自己心领了。
整个落魄山,也就岑鸳机最顺眼,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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