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弦看着他摇摇头,来至飞鸾身边尚未坐下。只见家人领着个中贵匆匆而来,说是圣人召太子回宫。飞鸾不便问他何事,少不得起身告辞。众人将他送上车,直望到不见了踪影才回来。
此刻近正午,园中飞絮阁已摆下酒宴款待郡王一家。
蓝桥与令德,林溪,并几个门客坐了首席。本想让凤箫坐过来,他却执意不肯。只得由着他与凤弦,东城几个坐了次席。
令德遥遥向凤弦敬了一杯酒,谢他救了爱子性命。凤弦忙躬身一礼,饮完杯中之酒。芳华立起身来,双手捧了杯子奉至他面前默默相望。凤弦亦回望着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林溪在上面笑道:“四郎素日灵牙利齿的,怎的今日连个谢也不会说了?”芳华笑道:“此等大恩岂是一个‘谢’字便可抵过?我会记在心里的。”晴池正与他布菜,听罢手上微微一顿。凤箫若有所思的,将他三人扫了一眼。
少时,林溪兄弟都与凤弦相互敬过了酒。芳华忙着夹菜到凤弦碗里,让他压一压。
凤箫在杯中斟满了酒,向着令德举起道:“小子身有残疾,不便往外面行走。在家时常听爹爹与兄弟提起,郡王当年的杀场雄姿,可谓有勇有谋。两次救驾却不居功自傲,与群臣面前谦和有礼。今日总算是得见郡王威容,请郡王赏脸满饮次杯。”令德有些纳闷儿的望了蓝桥一眼,思付道:“凤弦还罢了,必是听了侍卫们胡诌,回来说与他兄长的。左相与我素来不睦,虽不至撕破脸,却总是冷言冷语。怎么倒肯在他儿子面前夸我?莫非往日竟是我错看了他?”想到此处,将蓝桥望一眼笑了笑道:“衙内客气了,这都是左相太抬举。若无将帅同心,凭我一人之力是万万不能做到的。”说罢果然饮了杯中之酒。凤箫看着他含笑点头,微微的拱了拱手。
蓝桥与令德为避免尴尬,只将些闲话来叙谈。又有一班门客从中凑趣儿,桌上气氛倒也轻松欢愉。
一时用罢了饭,令德略坐了坐便要告辞。凤弦始终未有机会与芳华单独相处,只得将心中的疑问强压回肚中。
晴池赌气随林溪走在前面,东城居中,芳华与凤弦依旧一左一右的推着凤箫,磨磨蹭蹭的往府门而来。芳华此刻显得异常安静,凤弦只愿那路再长一些才好,暗地里将芳华望一眼,不想,正对上那比阳光还要明媚的盈盈双眸。凤弦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恍惚间,有人在耳畔轻轻的唤了声“泊然”。那语调带着七分眷恋三分忧伤,将凤弦的心揉搓成了一地碎片。当那声“守真”冲口而出时,将芳华惊得叫了出来。自然,随在后面不远处的时鸣也听见了。
便在此时,只见那车儿猛地一弹,像是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凤弦与芳华双双踉跄了几步。凤弦拉了芳华一把,哪知顾此失彼,眼看着兄长一头扑下地去。时鸣听得几声惊呼,奔至近前一看,只见东城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凤箫毫发无损的倒卧在他身上。
蓝桥从前面几步抢过来,想也没想便将凤箫打横抱在怀中,一叠声儿的问着摔到哪里不曾?凤箫脸色一僵,下意识的用双手在他胸前一挡,蹙眉垂目的摇了摇头。芳华与凤弦扶了东城起身,问他可有伤到哪里?东城摆手笑道:“你连四郎的命都救得,我不过做一回人肉垫子罢了,皮糙肉厚的,能伤到哪儿去?”抬眼看着凤箫道:“你无妨吧?”凤箫望着他那张虽不俊朗却极喜兴的脸,含笑拱手道:“左兄既无事,小弟自然无妨,多谢多谢。”蓝桥责怪了凤弦几句,回头对令德道:“郡王恕我不能远送了。”令德拱手道了声客气,领着家人上马而去。
那凤弦在大门口呆站一阵儿,无情无绪的回书房坐下。东摸笔西翻书,竟有些坐卧不安。伺候他的厮儿春酌端了茶进来,方叫得一声衙内,只见凤弦噌的立起身来抬腿便走。慌得春酌两手护住茶杯,眨着眼小声嘀咕道:“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急急的赶出去,哪里还有人影?
晚些时,蓝桥独自提了灯笼,往凤萧房中探望。
凤箫披着微湿的长发,着一套月白暗花xiè_yī,微合二目,斜靠在湘妃竹榻上养神。两个厮儿一左一右的坐在杌凳上与他捏腿。忽然觉得手下肌肤一阵紧缩,都抬起脸望着他。又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时,只见蓝桥正静静的负手立于门口。
待那两个厮儿退去,蓝桥慢慢踱进来在榻上坐了,将凤箫的双腿放在自己膝上,轻重有度的揉捏着。凤箫侧过脸去,极力的忍耐着不让自己发抖。岂料,越是忍耐越抖得厉害。渐渐的,竟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外头零星的下起了小雨,而屋内却越发显得闷热了。
蓝桥望着凤箫额头鼻尖微微渗出的汗珠儿,长长叹口气。起身退到一旁的绣墩上坐下,待他呼吸平顺了才小心的缓声道:“我不敢奢求你宽恕,只怕穷其一生也赎不尽我的罪过。可今日……你……你又是何必了?明知为父恨他,你还当我之面夸赞与他。”凤箫转头盯着他道:“你恨他什么?只为当年我娘赞他一句‘巍然大丈夫’你便勃然大怒,不顾她八个月的身孕,将她推下船去。你……你……”蓝桥见凤箫激动起来,疾步抢至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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