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昔道:“明日便是个机会。”令德思付良久方道:“好。只是一点,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先不忙着相认,只说是喜欢他,隔三差五的召他入宫。待彼此都熟悉了,多少有了些情分,我这里再缓缓告知。四郎欢喜是诸事皆不放在心上。若他倔强起来,便是搬出天子的身份来压制也是枉然。你回去告诉官家,那孩子吃软不吃硬。若他一时想不明白,万不可逼迫与他,容我些时日慢慢开导他。”忆昔喜得连连作揖道:“我只仰仗郡王了。”令德道:“你能言会道,又是近御之人。官家向来对你青眼有加,多替他派遣派遣吧。”忆昔笑道:“我不过皇家的奴仆人微言轻,哪及郡王半分,官家到底看重的还是郡王啊。”二人又坐着说了会儿闲话,忆昔方告辞出去。
令德回至书房,望着那幅春江泛舟图。但见远处青山叠翠燕子掠水,四面烟罩杨柳桃李纷飞。不知何处扁舟,在碧波细浪里缓缓而行。摇橹的汉子威武不凡,不是令德又是哪个?一旁坐着个身披流彩暗花云锦鹤氅的男子,虽只有一个背影,但在画笔的勾勒下,竟显出一段仙风道骨来。令德缓缓来至画前,小心的用指尖,摩挲着画中的男子。刚毅的眉目间,流露出似水的温柔。若那人看见,不知是怎生的欢喜?渐渐的,令德皱起了眉头。眼中又多了几许痛苦与无奈,喃喃低语道:“阿悫,阿悫,你是在恨我吗?既然恨我,又何苦糟蹋自己的身子?你……叫我拿你怎生是好啊?”外头微微刮过一阵风,似那人幽幽的叹息声萦绕耳边。
自回到府中,芳华便有些魂不守舍。时鸣叫退了众人,在他面前郑重的跪下道:“小人冒死,有句话想问问公子。”芳华扶住他诧异的道:“伴伴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再讲。”时鸣摇了摇头,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道:“方才在左相府,小人听二衙内唤公子‘守真’。求公子与小人句实话,你们是几时相识的?为何要瞒着家里的人了?”芳华被问的莫名其妙,瞪着他发了会呆,渐渐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轻叹一声道:“原来伴伴一直不曾信我说的话。那夜的梦是真的,连我也不晓得,他是如何知道‘守真’这个名字的。适才他一口叫出来,我也是被惊到的。”时鸣哪里肯信,急道:“不是小人不信,这世上哪有两个不相干的人,却做着同一个梦的?小人只是担心公子涉世不深,倘或被人骗去……”
芳华听了他这话心下一阵烦躁。猛然立起身,险些带翻桌上的茶杯,气哼哼的道:“他骗我什么?我又有什么值得他来骗的?我……我晓得了,你跟爹爹其实把我做妇人看待,怕我失了身子对吗?既如此……”一面说,一面抬脚往外走,连着叫了几声“采茗。”时鸣见情形不对起身将他拉住,又喝退赶进来的采茗,连哄带劝的按着他坐下。芳华狠狠的道:“我索性换了女装,叫个妈妈进来与我缠足梳头,堂堂正正的做个女子。到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从四德的守在家里,也免得人在背后嚼舌头乱猜疑。”时鸣见他拧着拳头,气得连眼圈儿也红了,忙上前搂住拍着他的背道:“四郎,我护了你十六年,就怕你受半点委屈……你……”芳华余怒未消,挣扎道:“你虽是中贵人,毕竟不是女子,这般与我搂搂抱抱的算什……”话未讲完,一眼瞥见时鸣耳边有一根白发。怔了怔由不得伸出手,用指尖将白发挑进乌发中藏好,回抱着时鸣半响无语。
少时,才听芳华徐徐的道:“我如今也大了,总要结交几个朋友。又不是傻子,连好坏也分辨不来吗?在此之前,我委实不曾与凤弦相识。只是他既唤我‘守真’,我势必要向他问个明白的。想来,他也与我一般对此事百思不解,只怕不止一日两日了。”忽然想起那日被凤弦抱在怀中,竟觉得无比的熟悉与安心,不由微微的红了脸,暗自思付道:“今儿人多他自然不好问,待明日我自去问个明白。”
时鸣还要再问,芳华只说身子乏了,合身向里躺在床上再不开言。时鸣无奈,与他脱下鞋搭了被单子,轻手轻脚的退出来。
才出门口,兜头便撞见了清禅,正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他是这里的熟客,不请自来底下的人已见惯不怪了。时鸣虚虚的向他拱手道:“你来的不巧,四公子已然睡下了。”清禅听了面上越发笑得开怀,上前两步牵了时鸣的衣袖道:“无妨,我且到你屋子里头坐会儿便是。”见时鸣微微一皱眉,忙又加一句道:“你我还歹也是十多年的交情了,就忍心让我顶着烈日回去?连杯茶……不,白水也舍不得与我一口?”说罢手搭凉棚的朝天上望两眼,又掏出帕子作势擦了把汗。时鸣无奈,唤了采茗在屋中照料。方要头前带路,只见一个中贵,领着令德身边的人进来道:“郡王请管事过去有事相商,知道戎先生来了请一并过去。”
时鸣交代了采茗几句,转身见清禅没了方才的神采,蔫头耷脑的杵在那儿,忙问他怎么了?可怜那清禅有苦难言,咬着牙,只说是有些中暑了。时鸣见他不像是装的,忙请他至厢房坐了,使人将绿豆蜜沙冰端了一碗出来,亲自奉到他手上。清禅受宠若惊的望着他,暗道:“他待我还是有些情分的。”时鸣见他笑得古怪,哼了一声道:“你巴巴的见四公子有何事,非得顶着日头来吗?便是中了暑也活该。”清禅也不恼边吃边道:“也无甚大事。”心下却接着道:“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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