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白樾略思索,“难不成还是如许?”
“偏了。”侯珂也在桌上划了几个字,锋芒逼人的三个字,正是谢净生。他见吉白樾神色笑似非笑,也不解释,自己一笑而过。
话却是真。
“在下钟燮!”靠柱边坐着的人反复念着:“字如辰,京都人氏也。来青平,欲作蛟龙。”言罢自己先哈哈大笑,道:“错了,是欲当地头蛇。”
少臻拿脚踢了踢他背,道:“你挡着门了。”
钟燮叹气,酒味尽散。他脸贴着柱,道:“容我再坐坐。”
“深更半夜。”少臻蹲他一边,“你不是瞧老友去了么?”
钟燮倏地转头,眸子清亮。他盯着少臻,两人这么着有些近,少臻能闻见他的酒味。他道:“我去作别。”又自个笑了笑,掺了点难过,又杂了些自嘲,他道:“自此之后我就是孑然一身了。”
少臻先转开头,道:“你回京都还有家。”
“我不回。”钟燮猛地后倒下去,倒在地上,摊臂望着冷夜星河,他道:“回去就是龙入浅滩,将我牢牢拴在柱上,一言一行全凭别人做主。”他手指划在空中,“他们只要个钟家嫡孙,管我是谁,只要靠着门第,天下谁认得我?”他说着又笑起来,“谁认得钟如辰?”
他说完这一句,就掩了眼,再没动静。
少臻等了会儿,转头过去,“死了吗?”
钟燮扯了扯唇角,“死不得。”
少臻起身,“那就滚蛋。”他居高临下,“我要关门了。”钟燮露了点眸望着他,可这小鬼就是冷面冷心,他冷冷道:“滚蛋前拿钱来换玉佩。”
“玉佩人人都求之不得,你不稀罕。”
少臻看着他,目光里有点可怜。
“钟如辰。”少臻道:“你真觉得这事算得上失意么?”
钟燮缓缓皱起眉。
少臻露了点笑,却比钟燮自嘲更教人难堪。他道:“做这等借酒耍疯的事儿不如一棍子敲死自己,既没愁事,也不劳烦别人。上一回我还当你有些硬气,如今再看也是我瞎得厉害。”他目光从钟燮的衣襟滑到靴子,道:“吃穿不愁,前途无忧,闲情万种,却偏要别人道一声可怜,那你是真可怜。”
钟燮在这目光中,竟生不出反驳。
少臻道:“天下不知钟如辰,怪不得别人。你往这儿来,说要做一番名堂。要饭的都知道得口饭该感恩戴德,你拿了家里的恩,受了朋友的惠,却还求别人单单记得你一个人,凭什么?”他笑了几声:“钟少爷,收拾收拾回家罢。您这儿想做地头蛇,我看不如家中雀。”合门前又探头道:“幸亏我不是你爹娘,不然早抽你了。”
说罢砰一声合了门,钟燮听着里边哐当的下了门闩,这小子就往楼上睡觉去了。
钟燮一骨碌爬起身,对着门呆了半响。他想喊几声,喉咙却又像卡住了。张开嘴什么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砸了拳门板,抵额在上边,胸口起伏,分不清是怒气,还是恼羞。
谁知上边的窗也开了,那小鬼冒了头出来,寒声道:“你好歹是个当官的,再扰人清梦,我就照脸揍。”
钟燮仰头看少臻,忽地道:“报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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