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益山守了方云宣一夜,楠哥儿也陪他一块守着,方云宣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合着双眼睡得沉沉的。楠哥儿撑了一会儿也困了,杜益山抱他和方云宣躺在一起,哄他睡了,自己半靠半卧,独自倚在床头,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方云宣一睡就是三天,把众人吓得不轻,急忙又把老郎中请来,诊了一回脉,老郎中说没事,只是醉得狠了,再喝几副汤药,多饮些汤水就好了。
众人这才安心,送老郎中出来,各自去张罗吃食、汤药等物。
这三天里杜益山衣不解带,一直陪在方云宣身旁,一道来广宁的军中兄弟听说方云宣病了,全都从杜家庄赶来食锦楼探视。杜益山对方云宣照顾得无微不至,喝汤喂药,洗澡擦身一律亲手包办。众人看得惊异,后来看得多了,人人品出些滋味,都明白过来,他们的将军怕是动了真心。
众人都觉高兴,只有韦重彦唉声叹气,和老六说:“这,这哪成。”
老六奇怪:“什么不成?”
“候爷和云宣可都是男人,哪能在一块!”
老六摸着脑门,笑道:“我说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还不信。”
韦重彦发急,“他们一个是我最敬重的,另一个我早拿他当了亲兄弟,我怎么是淡操心了?不操心能行?他们真要在一块了,不得让人戳着脊梁骨骂?”
老六越发好笑,“怪了,我记得当今万岁身边还养着十几个男宠呢,本朝喜好男风的官员多了去了,怎么到了咱们候爷这里,你倒大惊小怪起来?”
韦重彦呸了一声:“你也知道那是男宠,养男人,你听听这个词儿,没的让人恶心,你能让你亲兄弟被人指着鼻子骂是靠男人养的男宠?”
老六听了这话,不由也皱了眉头,“咱们候爷不是那样的人,云宣跟着他受不了委屈。”
“怎么不受委屈?候爷能一辈子不娶老婆?咱们回来才几个月,上门保媒的都快把杜家庄的门槛踢断了。”韦重彦面色凝重,愁道:“娶妻生子,人人逃不过这关,候爷在广宁府里的声望越来越大,以后提亲的权贵也会越来越多,难免有拒绝不了的时候。就算不是娶妻,接回来几个侍妾是肯定免不了的。你让云宣跟一群娘们争宠?如此还能说不委屈?”
老六苦了脸,他与方云宣的关系虽不如韦重彦那样亲近,但他喜欢方云宣的为人,爽快潇洒,是个堂堂正正的硬汉子,让他过韦重彦所说的那种生活,老六都觉得憋屈,也替方云宣不值,对男人来说,那可是奇耻大辱,比杀头还难受。
两个人算计了一路,到了杜家庄,韦重彦才收住话头,杜府人多嘴杂,这话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露一个字出来。
此次他俩是奉杜益山之命,回府来取东西的。方云宣还没醒,杜益山这几天都没回家,生意上的事务积压不少,各处的请柬也攒了一撂,韦重彦回来专为拿帐册、请柬等物,带回食锦楼,好方便杜益山酌情处理。
和老六进了府门,韦重彦直奔书房,老六就在院子里溜达,他好动不好静,不耐烦去书房里,就在外面等着韦重彦出来,两人好一并回去,万一杜益山有什么吩咐,韦重彦一个人忙不过来。
秋后天气已经凉了,天井里的梧桐树落叶子,两个小厮不急不慢的挥着扫帚,把落叶扫到角落里,用铲子挖开浮土,埋进梧桐树底下。
老六逗两个小厮说话,他这人脾气好,说话又风趣,府里的丫头、小厮都喜欢他,说说笑笑,几个人正闹着,杜清元从内宅里走了出来,沉着脸,斥道:“让你们扫院子,谁准你们大声喧哗,随意取笑了?”
两个小厮吓得面如土色,叫了声:“杜管家。”急忙各自散开,抡着扫帚用力去刮地皮。
老六心里不痛快,杜清元在杜益山面前还算老实,可在他们这些兄弟面前,却常露出些轻蔑、不屑,瞧不起的样子。他们帮杜益山扩展商路,在海上出生入死,拼了命才能拿下如今这条海上商道。杜益山能迅速成为广宁府的新贵,他们这些兄弟不说有功劳,总算有几分苦劳,杜益山对老六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说话办事从来都是商量着来。可到了这位杜清元杜管家这里,他们这些人就变得像犄角旮旯里讨人厌的耗子一样,一见面就是一个白眼,好像他们贪了杜家多少好处似的。
老六不像韦重彦,什么事都挂在脸上,他这人别看其貌不扬,却心思缜密,走一步算三步,深得杜益山的真传。
当下不露声色,脸上笑呵呵的,和杜清元打招呼:“杜管家,忙呐!”
杜清元哼笑一声,连眼皮子都不撩开,“不忙。我们这些人常年在府里混,连大门都难出,哪像几位军爷,能陪着少爷在广宁府里进进出出,见的都是知府那样的大人物,您几位那才叫忙呢!”
老六一笑,敢情是吃这个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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