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今宵就这样,像旧时候达官贵人家门口千钧重的镇宅石兽一样,阴狠狠,冰冷冷地,不动声色地隐在夜色里,守在树桩边,琢磨着,等待着。
十点十五。
韩今宵看了下自己表盘上的示数。
吴越还没有来。
电话却来了。
“喂。”
“韩爷,架碴完了吗?哥几个都到点上看着了,没啥风吹草动的。”
韩今宵:“……”
煎饼没听到韩今宵吭声,试探着问:“韩爷,您……不会把人条子给打残了吧?”
“操了,打什么残!那崽子人都没个影儿!”韩今宵咬牙切齿,“叫点上的人都散了,妈的!那些个挨削的条——”
话在舌尖上一顿。
煎饼:“喂?韩爷?”
“出啥事了韩爷?”
“……操了。”韩今宵把嚼巴变形的烟蒂狠狠啐吐在地上,远处传来暴躁的引擎噪音,风驰电掣般逼近!韩今宵不避不闪,插兜立迎!车灯刺来,韩今宵的眼睛因为被强烈的灯光照打到而呈现出极淡极冷血的淡琥珀色。
吴越一个急煞,摩托车在距离韩今宵还有几寸远的时才猛然勒停下来!
小吴警官把头盔一摘,抱在臂弯里,墨黑浓深的圆溜眼睛里映着机车车头明亮的灯光,小尖下巴扬的傲慢而好看。
“怎么着,不躲我啊。”
7、吴二爷不怕痛
韩今宵掐了通话,手机放兜里,眼睛扫过吴越这一身,嘴角嘲讽:“你真敢撞上来?”
“你试试我敢不敢。”吴越说。
“……”韩今宵觉得他这口气特挑衅,特小孩儿。
“我问你个问题成吗?”
“你问啊。”吴越很随意,“但我不一定回答你。”
韩今宵:“你为什么非找我碴这架,我们以前交过手?”
“哟,这个问题啊。”吴越慢悠悠地抬起他的丹凤眼,视线滴溜溜地在韩今宵身上转了圈儿,笑了,“您今个儿赢了我,我就一五一十和您说了,您要是赢不了,对不住,自个儿回家琢磨去吧。”
韩今宵嗤笑:“吴警官,您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下车吧,就这巷子里见识见识了。”
和陌生人碴架,更多的依靠机敏性和应变能力。但是和交过手的人,更多的是打一种策略。
因为彼此都领教过,知道对方擅长的是什么,在格斗过程中就得想方设法断绝对方能施展长项的机会。
韩今宵这一次就特别留心了吴越的腿法。
妈的,上次那种凌厉的鞭腿和狠劲的扫腿,他没兴趣拆解第二次!
吴越利落地跳下摩托,着地是微有趔趄,但冷目俊眉,神色不变,韩今宵也没看出他腿上带着伤。
两人面对面站着,韩今宵不动,对方是小辈,他给让着,吴越也不客气,挥手就是狠狠一拳,猛的划破初夏的空气,夹着一股子辛辣劲擦着韩今宵的脸就这么击过去!
这一拳不是攻击,而是正式开始比划的标志!
以暴力喊出的标志!
火热的油锅里面滴入了一丁点儿水花,顿时噪烟四起!沸反盈天!
韩今宵能让他出拳之后接着出脚?想都别想!韩老板闪身侧了,借机贴近吴越,两人的距离被拉的极近,他们盯着对方的眼睛,甚至能看清那燃着战意的瞳仁里那丝丝条条的纹理。
吴越绷着脸,嘴唇死死咬着,一声不吭。
他忍着,他吞着,他不拿自个儿的腿当腿他就感觉不到丁点儿的痛!
眼前是他逮了十年好不容易才逮着的那个王八羔子,这场架是他盼了十年好不容易才盼到的一场架——
别说拉了个肌肉,就算他妈的今儿腿骨折了,他都敢没事儿人似的来赴这场约,来会这个人,来碴这场架!
韩今宵,这个九十年代初甭提顽主还是大院弟子听了都会变颜色的男人,直到今天军区大院四九城里都口耳之间还流传着他的名声!
他吴二爷就是要会这种人,林泉说的没错,他自个儿也琢磨出个味儿了——丫就是一变态,好斗,好胜,好强,狂热地爱着搏斗时额头发梢甩出的汗珠!肌肉冲撞碰撞时凶猛的压迫和亲密的相贴!那根植在远古时期挥发在奴隶社会直到现代还磨灭不去的残!暴!血!性!
吴越的拳头快,狠,准!
韩今宵的回击凶,重,沉!
刀剑争鸣,强强争锋!
韩今宵眼色一冷,盯着吴越固执刚毅的脸,那人的拳法也凌厉,但毕竟凌厉不过他的腿法。但是这几轮拆下,他一直制着吴越的腿,吴越却没太多要突破他的封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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