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沨涯一醒,挥挥手朝追命喜道:“田大哥!”
他似还有话想说,但都给卡在了嗓子眼。
严沨涯痴痴地凝望着阮宓秋。
他突然收回了目光。
在垂落的眼睫遮掩下,先是恍然大悟,然后急速转作了遗憾和惆怅,严沨涯狠狠眨了几次眼,才又抬头,看着铁手强笑道:“这便是金大哥的姐姐,田家大嫂吗?”
他两个已走到追命和阮宓秋跟前,说着话,四人又往外走去。
阮宓秋眼角流出些疑惑的光,轻轻扫向追命,见他闭了闭眼,便向严沨涯泠然一望。
青年一怔,恍惚无识地跟着阮宓秋又走几步,已然出了店门,让明晃的日光照到,才遽然回过神来。他正想道歉请辞,突觉得背后给人撞了个结实,低头一看,脚边落了个小布囊。
严沨涯拾起布囊,抬眼就看见个形迹匆匆的女人,怀中抱着孩子走过去。
他忙呼道:“大姐,你东西——”
那女子赶忙将怀中孩子又抱紧些,也没理会严沨涯,加快脚步,越走越远。
严沨涯愣在原处,半晌才眼睛一暗,沉沉叹口气。
铁手拍着他肩膀和声宽慰道:“那凶徒会给抓住的。”
“嗯。”
“我等还有事,咱们就此别过,你不要着急,先养好伤。”
“好,我先将这物还给那大姐去,田大哥金大哥一路走好,”严沨涯转向阮宓秋,眼中流露出无奈的欣羡:“大嫂,后会有期。”
阮宓秋漠然而立。
待三人走出丈半远,追命拉过铁手悄声道:“总要在此地耽搁一两日,等大师兄消息送来,再寻时机与严沨涯说明罢。”
铁手点头答说:“他看来也是性情中人,等事情了了,不如邀他一道去探何许人。”
“也好。”
两人议定了,却俱在心里起了股犹豫,不由地又互觑一眼,皆自了然地笑起来。
严沨涯,严沨涯——
铁手追命与其接触诚然是少,但以他们的经验阅历,仍觉得此人如在飘渺晨雾之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等到日出雾散,也许便能看清了。
***
泉帛山庄在广霁城外四十余里处,庄外有一片密匝匝的老柿林,浓翠的枝叶掩着金红的柿子果,倒使人无端升起暖意。
这片林子年纪亦有百年,是山庄第一代主人莫驲冥莫老先生与其夫人鲁玥手植,经历过风风雨雨,未现颓势,反而越发茂密广阔了。
密林之中,隐隐约约的泉帛山庄灰墙灰瓦,如同巨石蛰卧,在远处只能望见庄内佛塔。
阮宓秋引着铁手追命从一棵特别幼弱的柿树旁边进林,走了几步忽然冷然说道:“莫家不爱外人来扰,两位勿要乱走,林子里易迷路。”
她却并非是危言耸听,泉帛山庄因为一些特殊缘由,时常引来猎奇的闲人,莫驲冥和鲁玥不胜其烦,造林之时布下了奇门阵法,贸然闯入者,多昏惘困在阵中。
追命不通此道,铁手知道多些,大致观察过林子里的情形后,却也默默摇头,追命见状,解下葫芦喝起酒来。
饮得太猛,半数酒浆都溅落在地。
酒香缠着他们的足迹。
阮宓秋在前走着,脚步极缓,突然又轻声道:“我带二爷三爷进来,一定还跟你们出去。”说完径自左转,继续往前走。
三个人在林子里左拐右拐,一时前行一时后退,七兜八转之后终于来到泉帛山庄门外,黑漆门合死着,也没有人看守。阮宓秋叩动铁环,当当响了几声,没多时便有人来应门,恭恭敬敬簇着阮宓秋往宅院深处走去。
来的五人见着阮宓秋,眼中俱流露出诚挚的热切和喜悦,丝毫不为女子冰冷的姿态而有任何怠慢,铁手心中的疑惑,因之愈来愈深。
昨天偶遇的那老家人,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很不相信阮宓秋还活着,从阮宓秋自己说的话来看,她在莫家也过得并不顺心,该是早就被迫离开了,怎会今日不期而来,泉帛山庄上下竟是这样态度?
瞧来就似阮宓秋只是出门摘了几只柿子。
最奇的是山庄的下人们眼里仿佛除去阮宓秋再无旁人,这倒让铁手追命省心了,索性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泉帛山庄占地不少,但足有一半地方用来储药,庄主及莫家学徒以外,闲杂人等难以入内,唯是庄院前半用于起居,人迹多些。
自打百余年前莫驲冥夫妇修造泉帛山庄之日计起,这座甜柿林中沉睡巨兽般的大“医馆”,就颇享怪名。他们鲜少接待找上门来的病患,反而自己派人出庄寻生意,主动投医求治的,除非有大把银子,否则恕不收治。
就是这般怪异作风,经历二代庄主莫逸,到而今三代庄主莫舟流,竟然支持着泉帛山庄屹立百年。
铁手追命有机会深入武林奇地一探究竟,也十分着意谨慎。
二人跟着众人簇拥的阮宓秋步入山庄正厅,便见那处已经有个少年人在等着。那少年看去只有十六七年纪,尚未完全长成,容貌隐约带些稚气,衣饰贵而不华,气质竟然有几分王孙公子的雍容。
年纪轻轻就操持偌大产业的莫少庄主,甫见阮宓秋的身影,已忍不住大步跑来,执住她的双手惊喜道:“姨娘,你回来了!”
他的脸上现出将哭的迹象,甚至声音都委屈样地哽咽了。
阮宓秋见少年如此激动,目光也变得温柔,和平时冷冰冰的样子直判若两人,神情柔和了,仿佛连相貌都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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