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自作多情的毛病看来是改不掉了,闹了笑话也不知道。
荆如风见青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会儿满脸恨意,一会儿又凄苦莫名,忍不住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青珞说着,自己竟然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就更不能去了,主人家都又不喜欢,去了讨人嫌不成?」
「我觉得子骢是对你有些误会,你们接触多了,他自然会收回成见。」荆如风想想自己看到的青珞和林子骢嘴里说的青珞,实在是两样的人。
「收回成见?凭什么要我去屈就着他?」青珞冷笑道,「他看我不顺眼,焉知我看他就舒服了?」
荆如风叹了口气:「你何苦这般固执?你现在离开那个什么院,无家可归,身上的银子也没了,不去京城,还能去哪里呢?」
「我……」青珞想要反驳他,一时间却不知从何开口。打从他进锦春园那天开始,这一辈子的愿望,就是能够离开那里。可曾几何时,那里竟成了他唯一的安身之地,一旦离开,竟不知何去何从。
身无一技之长,唯一的本事就是在床上伺候男人,难道说,再找一家青楼,安身落户?
可是刚出了一处火坑,立刻又转跳进另一处,这人的命,也太贱了。再说,人家肯不肯要他,也未可知呢。
一时间惶惶然,仿佛天地之大,找一处容身之地却是那么艰难。
青珞走过去,挨着床沿坐下,每一个动作都慢到极致,显然心里迟疑难决。
荆如风轻声道:「为了你自己好,别逞强了。」
青珞歪头想了想,道:「什么叫逞强呢?倘若换作林子骢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他挥挥手去了,人家一定要会说,这人有骨气、有气性。因为他有家有业,用不着委屈自己。而我这样的人呢,银子没有,身份低贱,再不肯躬下身子,就是逞强、就是自讨苦吃了?」
「这个……」荆如风一时怔了怔,不知该怎么说。
青珞自己把手一拍,作了了结:「所以说,这人若是生来微贱,就不要把脸面什么的,看得太重。」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接待的一个客人。
那人故意把一串珠子断开撒在地上,让他去捡,好看着取乐。他年少气盛,哪里肯做?争执起来,那人怒气冲冲的走了。为此,他吃了「老爹」一顿鞭子。
记得当时老爹一面打,一面怒道:「叫你傲气,叫你有气性!那傲气是你这种人该有的吗?那气性是你这种人配有的吗?你当自己是什么?你不过是个小倌,天底下最下贱的胚子!」
想到这里,他对自己笑了一下,不是已经吃过无数苦头验证过「老爹」的话了吗?怎么还是学不乖?
他抬起头,看着荆如风,微微一笑:「我想明白了,我要去京城,咱们明天就动身。」
他站起来,感叹道:「一个人,要想看清别人容易,要看清自己,是多么的难啊。」
车轮辘辘,带着几分犹豫、几分怀疑,还有几分对未知前途的茫然,这一日终于到达了京城。
京城的景象又自不同,且不说那层台耸翠、画角雕甍,也不提那百丈游丝、香车宝马,只是大街,就比那淞阳城宽上一倍有余。青珞虽然尽量提醒自己,不要露出乡巴佬进城的怯样,被荆如风看了笑话,可是新奇的事物络绎不绝,让他不由得睁大了凤眼,那车帘子自从拉开了,就再没放下过。
马车七转八转,终于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在一户门前停下。
「就是这里?」青珞看看那两扇紧闭的门,也不过就是普通人家的模样,跟想像中的差远了,心里又是疑惑,还有些鄙夷。「姓林的不是据说很有钱么?怎么就住在这里?」
荆如风道:「这里是别苑,林家的主宅在宣华门那边。」
青珞本想问为什么要来别苑,可是心念一转,已经明白了其中道理,冷笑道:「原来是金屋藏娇啊。我还当他对阿端有多么真心,也不过如此!」
荆如风脸上一红,有些尴尬,还是很尽责地为表兄开脱:「林家是京城的大户,我姨母家教很严,你也知道,阿端到底不是姑娘家……有些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计议个屁!她现在不肯,将来就肯了不成?真拿我们当成三岁小孩子!」青珞越想越恼。起初他听荆如风说阿端过的很好,并未多想,只道阿端从此有了依靠,幸福安乐。如今一瞧,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姓林的至今不敢把阿端接进主宅去住,说什么对阿端的喜爱,只怕也不过是情浓时的甜言蜜语,未必真心。倘若有一朝,阿端年长色衰,又或是林子骢另有新欢,到那时候又该如何呢?在锦春园待了这么久,男人们对颜色的贪恋,没有人比青珞清楚了。
荆如风虽然也觉此事不妥,但他到底向着表兄,道:「我表兄的事情,他自然会妥善料理,他说过,决不会辜负了阿端。」
青珞冷笑道:「那我倒要好好瞧瞧了。」
荆如风见他满脸不平,心中一动,道:「你为阿端的事情这么生气,看来,你还是很疼爱他的。」
青珞一怔,随即向荆如风抛了个眼神,懒懒的一笑,道:「我哪里是关心他?现在我靠他过活了,他混得好不好,将来会不会被人赶出去,都跟我有莫大的关系,我怎能不多上点心?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你表哥的话,总是不错的。去叫门吧。」
荆如风听他赌气的意味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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