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自言自语地说,“就说晚上突然头痛,到医院打了一夜的吊针,需要休息。”
“不行,”他接着又想,“万一他要看医院开的单据,或者证明,那就糟了。”
脑子里刚冒出这种想法,叶宏就感到自己想得太多了,他们班主任是位爱婆婆妈妈的、“关心细节”的人,但他猜想他还不至于如此啰嗦的。不过,为了万全起见,他还是把打吊针的地方换成了小药店,因为众所周知,那些小药店是只管卖药和看病,从不给病人开没什么单据或证明的。他把他这个谎言的一些细节推敲和修改了几遍,觉得无懈可击了。然而,他害怕有人知道“事实真相”,首先是他爱周丹这件事班上一定有不少人知道,周丹跟高兵兵开始谈恋爱他就生病了,同学们会怎么想?另外,他对有没有人知道他喝酒这件事也拿不准,从买酒到他喝倒的那个地方走了那么远的路,而那阵子到处都有人在闲逛,不敢肯定没有被人看到。最最麻烦的是,他在地上躺了那么久,身上一定脏得不像样,天亮后他得想办法把它弄干净才回学校,不然被同学们看到,大家肯定会对那些泥迹所包含的深意充分发挥他们的想像的。
走在那依稀可见的暗白的公路上,清爽泠冽的夜风轻轻地吹拂着脸颊,叶宏脑子里不禁思绪万千,他为自己干了这么荒唐的事情感到懊悔。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特别想念他那远在千里之外的老爸老妈,他知道,要是他们知道了他在这里干的这些事情,他们一定会怄气伤心的。他抬头望了望那昏暗无光的天空,这里的夜空是陌生的,一点也不像站在故乡的土地上看到的夜空那样熟悉和亲切,一阵浓浓的离愁随之涌上他的心头。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孩提时代的那些美好往事——童年是他最幸福、最值得骄傲的时光。
一番甜蜜的回忆过后,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来,他怀着恐惧的心情想到了他眼下的艰难处境。他身上只有三百来块钱了,汪小吉借的那三百块钱还没有还给他。当时汪小吉说只要他家里把钱寄过来,他马上就还给他,可是已经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没有还钱的意思。两天前他打电话询问他的身体状况,汪小吉绝口不提那三百块钱的事,也没有告诉他,他家里有没有给他寄钱过来。他又不好意思问他,怕汪小吉以为他在暗示他还钱。说实话,倘若他手头不是如此拮据,他是不会这么快就盼望汪小吉把钱还给他的,他和汪小吉情同兄弟,他也知道他的难处。三百块钱本来还能维持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衣兜里没有更多的钱,他心里很不踏实,整天都诚惶诚恐的,没有一点安全感。
他不敢向家里要钱,一方面,他知道家里短期内不可能给他筹借到钱款,他父亲上次在信中说,他叔叔要他们在年底之前必须把欠他的三千块钱还给他,他能够想象得出他老爸老妈所承受的压力,如果他现在开口要钱,他们的压力就更大了;另一方面,他也怕被责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把一年的生活费花光用尽了,怎么向老爸老妈交代?后来他想到了他妹妹,从他父亲写给他的信中他知道她到广东打工去了。他父亲说她偏向了他哥嫂那一面,挣的钱一分也不寄给家里。起初他很生气,觉得她太不懂事了,后来慢慢地他想通了。在他们老家,大家都认为读书没用,还在他上高中的时候,村里就有很多人说风凉话,他妹妹当然怕他白白地把钱给糟蹋了。再说,像她那样做的女孩子,在他们老家也太多了,因为家里穷,她们知道出嫁的时候老爸老妈没有什么可以给她们的,所以一旦自己能挣钱了,就省吃俭用地积攒起来,为以后的生活作长远的打算。
不过,叶宏还是决定给他妹妹写封信,向她借几百块钱先度过难关,等以后再还给她。至于以后是什么时候,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完全沉浸在这些思虑之中,也不知道自己在公路上逛了多久,不知不觉就到了破晓时分,东方的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他打定主意趁天刚麻麻亮,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起床,马上赶回学校。他知道这时候那道小门还没有打开,不过他估计宿舍楼的大门应该开了,只要从围墙翻进去就可以回宿舍了。事实正如他想的那样。这时校园里到处都黑乎乎,他听到足球场上有人在运动,但是看不见,他一直走到宿舍都没有碰到人。然而,有一点他先前没有想到,宿舍楼的大门虽然已经开了,但他们宿舍没人起床,门还是从里面闩着的。他像贼一样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敲门。他怕吵醒同学们遭到抱怨,更怕他们故意让他难堪,不给他开门。犹豫了好一阵,他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轻轻地在门上敲了几下。他屏声静气地等待着,房间里毫无动静。于是他又敲了第二遍,这一次敲得稍稍重了些。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很快被拉开了。光线虽然很暗,但彼此是面对面地站立着的,所以叶宏还是看清了给他开门的人是任家豪。任家豪眯缝着惺忪的睡眼把他打量了一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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